月娘循著紅線的氣息,一路和景辰追到永寧城北的一處破廟。越接近那廟,月娘就覺妖的氣息越發(fā)清晰。
景辰將馬系在破廟旁的樟樹上。月娘看著他的背影,忽覺不過一月不見,他卻是清瘦了不少。
“景辰,你就在這里等我?!?p> 月娘站在離景辰三尺遠的地方,不靠近也不遠離,西斜的太陽照在她的臉上,讓她微瞇起了眼??墒?,她的神色堅定,不知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的對手,她怎敢貿(mào)然將景辰牽扯其中。
“我和你一同去。若是形勢不對,我自會逃。你不用擔(dān)心?!?p> 景辰輕撫了幾下馬背,然后朝月娘走近,陽光落在他的背上,投下一片陰影。
“方才那個可是妖!”月娘特意惡狠狠地說道,臉上的雀斑皺成一團。
景辰卻是看不出一絲慌亂,他走到月娘身旁,朝她微微笑道:“不是有你嗎?再者我看那妖不過是沖你來的。就當(dāng)我是路過看個熱鬧好了?!?p> 月娘扶額,心中閃過一念,想要故技重施使用定身符暫時困住景辰。
未料,景辰見她伸手朝袖中去,一下跳得老遠,往破廟里大步走去。邊走邊對月娘道:“別想再將我定?。 ?p> 月娘臉上的雀斑皺得更厲害,她提起裙擺忙往前跑去。
“哎,你等等我。不過,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耍無賴了。永寧這地方厲害啊,不過一月就將你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月娘跑到景辰前面,悄然將他護在身后,道:“跟在我身后,莫出聲。”
景辰朝她點點頭,然后兩人都噤了聲。
破廟前院一地落葉,斷枝殘木散落其中。進入廟中,正對是一大殿,大殿檐下一方“大雄殿”匾額,匾額上紅色的漆早已掉落得斑駁不堪。
兩人穿過大殿未見一人。來到后院,就見院中長著一棵銀杏樹。那銀杏樹的樹干看起來需五人才能圍抱住,該是在此處已有近千年。正值冬月,銀杏樹一樹金黃的葉子,連周圍的石板地上也鋪滿了一片金黃。
一時間,兩人皆停住了腳步,因眼前震撼之景。
突然,一聲尖銳而痛苦的叫聲劃破此景!
月娘一個箭步就朝右手邊的偏殿奔去,那兒正是剛剛叫聲的來源!景辰亦緊跟在她身后。
甫一進入偏殿,月娘就見茶館那少年正驚恐地望著地上痛苦蜷做一團的男人。司云交給月娘的那枚玉牌躺在男子的身側(cè),發(fā)出強烈的光芒。
月娘暗叫不好,一步未停沖到男子身邊,然后蹲下身一把抓過地上的玉牌。
那玉牌一入月娘的手,就如發(fā)狂的怪獸突然安靜了下來,瞬間熄了光芒。月娘看著面前的男人,唇色發(fā)白,滿臉汗?jié)瘢磥硎鞘芰撕艽蟮耐纯唷?p> 月娘只一眼就看出那男人不過是個凡人。凡人如何和夷凌這樣的妖扯上關(guān)系,月娘來不及深究。她雙指輕輕觸上男人的額頭,由指尖將縷縷仙氣注入他的體內(nèi)。
景辰站在夷凌身后,一面看著月娘的動作,一面注意夷凌的反應(yīng),心里防著他逃跑或是出手傷害月娘。
片刻過后,男人蜷縮著的身體漸漸舒展開來,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月娘只聽身后傳來一聲重重的呼氣聲。她站起來,然后轉(zhuǎn)身對夷凌道:“這就是你說的救人?”
月娘的話讓夷凌羞紅了臉。他垂著眼,盯著地上的凌亂的草絮,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他們告訴我,利用仙器可以救三哥——”
“凌子,不怪你——這都是我的命——”躺在地上,被夷凌喚作三哥的男人緩緩道。
“三哥,”夷凌的淚在眼中打轉(zhuǎn),他上前兩步,然后蹲下身將三哥扶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下。
“三哥,你別再這么說了。我姐聽了又該難過了?!币牧璋攵自谌缟砼哉f道。
“姑娘,公子,夷凌是個好孩子。他做了錯事,也是因為我這個半截入土之人。二位若是要怪罪就怪我好了。”瑞三抬起頭看向景辰和月娘,雙手緊握住夷凌的雙手。
瑞三眉眼清朗,雖有病態(tài),卻也能見其樣貌中的正氣。
“你可知夷凌的身份?”月娘皺著眉問瑞三。
“我知道??墒侨擞秩绾危秩绾?,世間萬物皆有好有壞。夷凌和他姐姐比我碰到的許多人都好。我又何必介意他們的身份?”瑞三說得坦蕩。
景辰的目光久久落在瑞三和夷凌兩人相握的雙手上,他想兩人比一般的家人還要像家人。
月娘的眉頭越皺越深,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在天上接觸的思想全然不是這樣的,她周圍所有的神仙都認為人、妖、魔、鬼、仙有別,甚至隱約有種仙最為上等的集體認知。
景辰見月娘眉頭深皺卻不說話,便接話道:“三哥所言有大義。我亦為你們之間的情感所動,可是為此偷搶他人之物,終究非君子正道。”
“我——我知道錯了。”夷凌怯怯地看向他,小聲說道。
景辰瞧他的模樣,再真誠不過??墒牵履镄闹袇s還是不舒服,她仍想不通妖為何能和人這般親近。她不說話,看著夷凌和瑞三,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就在這時,一位絳色衣裳的女子突然闖了進來。
“我在門口就感受到了仙氣,夷凌你——”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屋中的景辰和月娘。
仙氣?景辰聽了女子的話,心中疑竇暗生,莫不是月娘身上有仙氣?
只是,景辰還未將心中疑惑問出口,那絳衣女子就突然向月娘襲去。
絳衣女子手持長鞭,一甩手,鞭子就如毒蛇的信子向月娘游弋而去。她一邊出手,一邊喊道:“凌子,三哥,你們快走!”
呵!原是將他們當(dāng)做了敵人。月娘本就心中亂如麻,有人送上門,她倒也不介意舒展下拳腳。她一個閃身躲過鞭子,然后瞬移至絳衣女子身側(cè),赤手欲將她擒住。
一旁的三人看著卻是急了,齊聲道:“住手!”
只是兩人戰(zhàn)得正酣,哪聽得到旁人的聲音。絳衣女子為了躲避月娘翻身出了屋,月娘緊跟著閃身跟上。
景辰不再遲疑,自腰間抽出銀色軟劍,飛身跟著出了屋。夷凌也站起身,緊跟在景辰身后。
“別打了,大家都沒有惡意。何必動手!”瑞三不能起身,只得留在屋內(nèi)喊道。
眾人皆被這場本不該起的打斗吸引,沒有人察覺到,一團黑氣正悄然翻過破廟的圍墻進入后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