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的日常生活就是一日三餐過后,看著一棵梨花樹發(fā)呆,從春天看到冬天,又從冬天看到春天。
現(xiàn)下正是梨花初放粉白的時候。
就是王君可閉門造車的一個月后,他看著梨花,就想著第一天與楊玉環(huán)見面的情景,真是一眼看中了,然后央求母親武惠妃,讓父皇賜婚。
那時就是梨花飄飛的季節(jié),婚后兩人經(jīng)常在梨樹下嬉戲,在這棵梨樹下度過五年的快樂時光。
李瑁閑得無聊的時候,就會一直看著這棵老梨樹,這棵雪花梨樹很老了,比他的父皇還要年長,應(yīng)該是他爺爺當(dāng)相王的時候種植的。
有了這棵梨樹,他還有生活的指望。
看到梨樹開花,潔白如雪,他就會想起那個在梨樹下翩翩起舞的女郎,這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看著這棵老梨樹,他才會忘記所遭受的不公,忘卻屈辱,忘記來自親人對他的傷害。
因?yàn)榻?jīng)常看著這棵老梨樹,其他的皇兄皇弟便以為他神經(jīng)有問題,這個很自然,無論誰得到那樣的打擊,也會犯神經(jīng),所以,即使以前兄弟情,姊妹情還不錯的,也漸漸疏遠(yuǎn)。
一些重大的節(jié)日,能不叫他,就不叫他,有時甚至忘了有這么號人,只有見到貴妃娘娘的時候,才偶然想起,原來還有一個壽王。
父皇不會叫他去,兄弟姐妹不會叫他去,韋王妃帶著孩子另住一邊,不相往來。
壽王真的是屬于可有可無的透明人,被世人遺忘的人。
所幸還有王君可,他喜歡他的一切,他的放蕩不羈,他的青樓買醉,他的不學(xué)無術(shù),他的胡作非為,在王君可的身上的這些,哪怕是不可救藥的品性,他以為都是自己的身影,為之感到興奮,覺得自己活得很精彩,覺得自己的一切投射在他身上。
唯有李瑁在王君可的身后,王君可才能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他惹事,壽王擦屁股。
最近一段時間,他看到王君可的胡鬧,寫詩文,竟然能讓長安紙貴,賣保單,銅錢堆滿屋,逛青樓,與花魁度春宵。
他后來問起,有沒有那個,君可竟然說沒有,他自然是不信的。
這個月,王君可很少出來,跟小雯說了,誰也不見,潛心學(xué)業(yè)。
李瑁好像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也是這般苦學(xué)。
但是外面的人似乎瘋狂了,因?yàn)橥蹙蓪懙脑?,寫的志怪傳奇故事?p> 連一向老死不相往來的幾個皇兄的妃子求他,請王君可快點(diǎn)寫下一回。
李瑁的生活也發(fā)生了一點(diǎn)點(diǎn)變化,上次兒子翻墻過來,要看下一回神猴篇,順便跟他說了一句話,皇兄的妃子對他點(diǎn)了一下頭,這半邊壽王府總算有了一點(diǎn)來客的跡象。
李瑁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shí)也渴望一點(diǎn)點(diǎn)親情。
王君可在寫志怪傳奇故事時有個特點(diǎn),每到情節(jié)出彩的地方就停下休息一天,讓人著急等待,逗人的胃口。
所幸只等一天,如果有人買了保單的話,王君可的積極性會很高。
最早那五天,王君可停了兩天,就有個薛家的兄妹倆送來了一把牛角刀,告誡王君可,如果不盡快寫出來,他一出去就放他的血。
薛家的兄妹倆根本不在乎什么王府不王府的,要知道他老祖宗可是三箭定天山,他們家除了皇帝,怕過誰?
李瑁迫切想看的王君可今天寫的詩作,志怪小說。
王君可流出來的有三首詩,《長樂歌》,《好了歌》,《春江琵琶歌》,三首詩歌都被人傳誦,尤其《好了歌》在整個長安都有人能說出幾句。
當(dāng)然最有名氣的還是《長樂歌》,這首詩歌得到廣泛的傳播,在文人雅士聚會中,在宮廷宴飲中,在梨園弟子中傳唱,它的曲調(diào)歡快,節(jié)奏輕松,通過這首歌,你會覺得很快樂,這確實(shí)是一首讓人覺得快樂,長久快樂的詩歌。
李瑁覺得這首詩歌就是他做的一樣,雖然他不想唱,但喜歡默誦。
李瑁就這樣靠著椅子,仰著頭,看著滿樹梨花,風(fēng)吹過,梨花紛紛灑落。
希望很快能吃到爽脆汁多的雪花梨。
突然,他的背被人拍了一下,“十八哥!”
是個姑娘的聲音,叫他哥哥,那肯定是妹妹了,李瑁回頭一看,是個堪比梨花白的少年,一副紅衣侍衛(wèi)的打扮,他認(rèn)不出。
“十八哥,我是玉仙?!?p> “你是最小的妹妹,三十九妹,你都長這么大了?”
“最后一次見哥哥的時候,仙兒已經(jīng)十歲了,現(xiàn)在隔了六年,當(dāng)然不一樣了?!?p> “三十九妹,真是出挑了,有這樣一個妹妹,我很驕傲?!?p> 他記得十年前的三月份,天氣變暖,玉仙公主一身鵝黃色的裙子,微風(fēng)拂來,宛如小仙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穿著衛(wèi)士服,估計(jì)是喬裝偷偷溜出宮。
“來看看哥哥,聽說哥哥這里有棵很美的雪花梨,花開得很芬芳,在皇宮的樓上都能看到,都聞著香。”
李瑁一聽玉仙公主很喜歡這個梨樹,非常高興,“妹妹可以經(jīng)常來的。”
“十八哥,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要是被父皇發(fā)覺,會打斷我的腿?!?p> “你啊!還是這么調(diào)皮,長不大。”
“什么哦?父皇都要賞賜我府邸,讓我看看,喜歡哪里就挑哪里。”玉仙圍著梨樹昂著頭看著,她輕輕地推了一下,梨樹紋絲不動。“十八哥,要是我看中你的宅院,你可得搬出去了。”
“父皇就是寵你。”
“哪有,昨天還訓(xùn)斥我,說我一個姑娘家,不學(xué)習(xí)女紅,天天看志怪小說,天天舞刀弄劍,怕我嫁不掉呢,他以為我想嫁,看看那些姐姐,有幾個嫁的好的,齊國公主,宋國公主,萬春公主,壽安公主都改嫁了幾次,也不幸福,我寧愿不嫁?!?p> “妹妹,你說說,你看中誰?”
玉仙淺淺一笑,“十八哥,我還沒遇到呢。”
王君可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披著頭發(fā),黑著眼圈出來呼吸口新鮮的空氣,看到了梨樹下的一身男裝的玉仙公主,頓時眼前一亮,跟我裝男人?我一眼就看出你那挺巧圓渾的女人臀部。
跟我裝男人,騙別人還行,我看了多少古裝演男人的女星。王君可不會點(diǎn)破她,還要揩點(diǎn)油。
他恬不知恥地走了過去,拍了一下玉仙的小屁屁,“小兄得,現(xiàn)在不是遇到了嗎?”
“你討厭吶!你干嘛!”玉仙嫌惡地閃到一邊。
“躲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來,一起擁抱一下,初次見面,我就深深地喜歡上你的性格?!?p> 玉仙面色一紅,沒誰對她說這樣的話,也沒誰敢這么做?!安灰€是保持點(diǎn)距離。”
“咱們是好兄弟,好親戚,躲什么!難道你沒聽過我?”王君可擠眉弄眼說,拍公主的屁股就是爽啊,可以用色膽包天來形容。
“你就是十八哥的小舅子?那個長安第一浪蕩子,王君可?”玉仙做出非常驚訝和花癡的神態(tài)。
“沒錯,兄得,就是我!怎么樣?是不是看上了我?哎!千萬不要迷戀哥,我不喜歡男人,回見,繼續(xù)寫我的絳珠仙草和神瑛侍者的前世情緣。”
“喂!你站住?”
“喜歡我?”
“你很討厭啦!本公,本皇子問你,那本書真是你寫的?”
王君可把頭發(fā)往后一撩,狂放不羈地說,“難道我不像嗎?”
“你討厭吶!為什么今天沒有?幾天應(yīng)該是二十五回了!求求你,趕緊寫出來,我要看?!?p> “你今年才多大?這個故事不適合你吧?再說,你有買保單嗎,如果沒有,那很抱歉,我無可奉告。”
“求你了,不聽完下一回,我睡不著覺。”
“小皇子是吧?我看你是我姐夫的兄得,可以考慮,也可以讓你一睹為快,可是呢,最近手頭有點(diǎn)緊,寫字很費(fèi)墨水,很廢紙。”
王君可背對著她站著,但伸出兩個手指不斷地摩挲。
“原來石頭記的作者竟然是你這樣的人,哼!掉進(jìn)錢眼里的人,俗不可耐!”
“不懂意思?。∧蔷退懔?,我可能沒靈感,那就寫不出,也很有可能馬上來靈感,但就看那個人懂不懂,沒有買保單也可以,但她可以打賞。”
玉仙公主脫下她的玉扳指,準(zhǔn)備交給王君可。
“玉仙,那是你的心愛之物,你要拿這個打賞?”李瑁驚訝道。
“不就是一個玉扳指,在本皇子眼里眼力算什么?這完全可以買你那個破保單幾百份了吧?”
王君可一把抓住,拿在手里看了看,果然是好玉,溫潤的感覺,值幾十萬錢呢,一次打賞就是幾十萬錢,這個賺,賺公主的錢就是得勁。
“你等著?!蓖蹙杉贝掖遗苓M(jìn)客房,東翻西翻,找出幾張皺巴巴的紙,“二十五回就在這里,別帶走,看完要還給我,寫了老半天,可傷神了?!?p> 玉仙公主趕緊拿過去,躲在一個安靜的樹下,看那些吸引人的文字。
小雯看了看玉仙,搖搖頭,你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十王府有好幾個王妃和王子都上當(dā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