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放糧』
袁巴山重重點頭，急色道：“敢敢敢，朝廷這邊，小人定能糊弄過去。眼下成全您一片苦心，為百姓謀福才最當(dāng)緊?！?p> “是是是……”
九姨太連聲附和：“我與我家大人，愿為您效犬馬之勞，此等小事，決計為您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不會有半分差池?！?p> 小青一陣竊喜，與白娘子相視一笑，轉(zhuǎn)頭鄙夷瞧去，斥道：“一對賤痞，不給你們點顏色，就不知利害輕重。我限你們明日清早開倉，如敢怠慢片刻，定回來取你們狗命！”
袁巴山身子一激，忙大聲應(yīng)道：“是是是，只要大神饒命，小人定全力以赴，絕不會延誤片刻?！?p> 小青滿意而笑，威聲道：“我們冥界手眼通天，時時瞧著你們舉動，你今后若膽敢苛責(zé)百姓，小心我隨時回來找你?！?p> 袁巴山驚恐抬頭，嚇的淚涕難辨，驚哽道：“小人不敢，以后定規(guī)行矩步，待民……如子?！?p> 小青想著袁巴山白日時的囂張，再揚眉看著眼前之人，一臉淚涕交融污濁，已毫無體面可言，不禁以鼻嗤之，嚇道：“你可記著你的話，若再有下次，可沒這么容易饒你?！?p> 袁巴山驚恐全程，此刻聞之心下方定，驚喜的不斷磕頭高呼：“謝大神饒命，謝大神饒命?！?p> ……
第二日的錢塘，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天氣好的不得了。白娘子瞧著外面一片祥和，不禁一陣舒暢，回身看向保安堂內(nèi)的許仙，微笑道：“官人，昨日可把你累壞了吧？”
許仙嘿嘿一笑，柔視道：“想著能為百姓盡些綿力，我便覺著有如神助，又怎會覺著累呢！”
小青唉了一聲，難色道：“看昨日的情形，怕是今日也不遑多讓，想想就頭疼的厲害。”
白娘子瞧著小青一臉愁色，不禁笑了笑，轉(zhuǎn)而看著外面，忽一臉訝色，不解道：“奇怪，今天日頭眼見升高，怎么也不見病人上門呢？”
小青與許仙一瞠，不禁也覺著奇怪。二人忙來到門外，左右張望瞧去，卻只見大街一片空空蕩蕩，只有偶爾幾個人影經(jīng)過，完全不似昨日的擁擠混亂。而幾日來，沿街隨處可見的乞丐，不時偷盜強(qiáng)取的歹人，此時竟也完全不見人影，似徹底蒸發(fā)一般，讓錢塘城顯得冷冷清清。
“漢文！”
張顯忽從對面鎮(zhèn)和堂出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許仙，抬手喚了一聲，便踱步而至。
許仙一見張顯，便忍不住樂了出來，忙迎了上去，急切道：“大哥，醫(yī)館沒有病人嗎，你怎么有空過來串門呢？”
張顯側(cè)目瞧了瞧保安堂內(nèi)，不禁沖許仙苦笑一下，搖頭道：“不知怎么，昨日還門庭若市，今日便不見了人影，真是奇怪！你們保安堂呢，也是這樣嗎？”
許仙面露疑色，不禁重重點頭，訝道：“可不是嘛，保安堂開門了半天，還未開張呢！大哥，莫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我覺得實在蹊蹺?！?p> 張顯微微點頭，回視道：“我也覺著蹊蹺，剛剛使喚人出去，叫去打聽打聽狀況，應(yīng)該快回來了?！?p> 白娘子聽著二人相談，忽念起張顯的連遇不順，先是大堂被辱，后又遭遇退婚，接著竟被烏云罩頂，而鎮(zhèn)和堂生意又不見起色，如此連番打擊，讓其一直愁眉不展。而此刻的張顯，面色紅潤光澤，講話鏗鏘有力，曾經(jīng)逝去的自信，竟也重現(xiàn)眼底，完全掃去過往陰霾，颯爽如初。
白娘子欣喜中帶著疑色，關(guān)切道：“大哥，鎮(zhèn)和堂昨日忙壞了吧，經(jīng)過半月封禁，生意可好些了嗎？”
張顯面露喜色，不禁揚眉道：“昨日病人浩浩蕩蕩，進(jìn)不去保安堂的，自然來了一些到鎮(zhèn)和堂。雖然有些人滿為患，但我得空瞧了瞧，還是遠(yuǎn)不及你們保安堂?。 ?p> 小青瞧張顯隨說著不如，臉上卻從頭掛著喜色，不禁訝道：“既然不如保安堂，你怎么還這么開心呢？”
白娘子與許仙一驚，忙輕聲喝止，示意小青不要失言。張顯見狀，朗聲大笑了幾聲，沖許仙二人擺了擺手，道：“不打緊，我不會介意的。我開心不是因為醫(yī)館，而是因楊霸山已經(jīng)伏法?！?p> 許仙一怔，低眉嘆了一聲，回視道：“大哥一切不順，皆因楊霸山而起?？上?，沒能看他就地正法，被他獄中畏罪自盡，實在便宜了他?！?p> 張顯瞠目瞧著許仙，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得意，自言自語道：“畏罪自盡，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什么？”
白娘子聽的清清楚楚，帶著疑色瞧去，不解道：“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楊霸山不是自殺？”
張顯忽然晃神回來，怔怔瞧向白娘子，眼神左右躲著，干笑道：“我是說，這種歹人，不該這么便宜了他?！?p> 白娘子默默點點頭，瞧著有些慌亂的張顯，心中生出一陣詫異。
“老板！”
鎮(zhèn)和堂一伙計忽從遠(yuǎn)處跑來，于近前顧不上喘氣，揚眉急道：“您一定不知道，縣衙發(fā)生了什么事?！?p> 眾人不禁好奇的瞧向伙計，緊緊盯著他?；镉嬀徚税肷?，呼吸變得不再急促，卻故弄玄虛仍不說明，張顯不禁急道：“什么事，你倒是說啊！”
伙計嘿嘿一笑，得意的掃著眾人，怪里怪氣道：“你們先猜猜，我保你們猜不出來。”
眾人齊咳了一聲，不禁瞪著伙計，覺著可氣卻又好笑。張顯輕拍伙計后腦，不耐煩道：“少賣關(guān)子，到底是什么事？”
伙計頭一縮，立刻老實了起來，乖乖回道：“是衙門在開倉派糧，只要百姓去排隊，都能領(lǐng)到一碗白粥，外加一個大饅頭。錢塘數(shù)十年來，哪有遇過這種好事，您說奇不奇怪？”
張顯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回身看向白娘子二人，詫異道：“這袁巴山面相刻薄，不像是個清官啊！若真能有此善心，當(dāng)真是件好事，是錢塘之福??！”
白娘子聽到袁巴山果然照做，與小青相視一笑，欣喜的瞧了瞧許仙二人，道：“原來百姓都去了縣衙，怪不得沒人瞧病了。”
那伙計一聽，朗聲忙道：“可不是嘛！這有病還能拖一拖，可再不吃飯，不少百姓就要餓死了。所以啊，百姓一見有飯可吃，誰還有功夫來醫(yī)館，可不都趕去縣衙了嘛！”
小青心生好奇，沖伙計問道：“是嗎，百姓都去縣衙排隊了，人多不多？”
伙計仰頭回視，笑道：“我瞧著隊伍長如盤龍，左一彎又一拐的，延至咱們街頭都能瞧見。我估摸著，錢塘有半數(shù)百姓都在里面，能不多嘛！”
小青啞然失笑，喜道：“太好了，百姓有米下咽，這幾日便能平安度過了?！?p> 許仙聞之露出欣慰，默默點頭，道：“封禁半個多月，幾乎掏空了錢塘所有存糧。袁巴山的善舉若多延幾日，于百姓而言，實乃天大的好事，定能度過此次危機(jī)?！?p> 小青忍不住心頭得意，便輕哼一聲，揚眉道：“放心吧，袁巴山不敢不繼續(xù)派糧，他不敢不聽話的?！?p> 張顯與許仙一臉訝色，不解的瞧著小青，疑道：“他聽誰的話，是有人逼他的？”
小青忽掩嘴瞠目，驚覺一時沖動失了言，干笑一聲急道：“袁巴山膽小怕事，對百姓又刻薄小聲，我想，定不是他本人所愿。所以，我想應(yīng)是被人逼迫吧！也許朝廷下了令，又或許是冥界邪靈，我都是胡亂猜想，又怎會知道是誰呢！”
許仙聽著竟覺得有理，忽沖張顯道：“青兒說的沒錯，袁巴山確實刻薄，又怎會有此善心呢！”
張顯默默回視，又仰面笑了笑，看不出神情是否相信。白娘子一旁瞧著，輕輕瞪了一眼小青，生怕她多說多錯，忙微笑接口：“既然是難得一見的場面，不如我們也去瞧瞧，與百姓同歡，好不好？”
許仙神情一展，忽眉開眼笑，沖張顯道：“大哥，我們把醫(yī)館閉門，一起去瞧瞧吧？”
張顯垂目一想，嘴角隨之揚起，點頭道：“也好，大家都去了縣衙，反正也不會有人瞧病，不如把門一關(guān)，咱們也去瞧瞧這盛況?！?p> ……
白娘子側(cè)目瞧了瞧小青，見她雙手抱著自己左臂，眉眼帶笑，此刻心中定是一片晴朗。轉(zhuǎn)頭又看看另外一邊，見許仙雙目含情，帶著一臉稚色回視，心中忽然充盈進(jìn)一陣明朗。想著剛剛縣衙外的盛況，回想百姓喜極而泣時的神情，白娘子心中長長舒了口氣，這不小心惹出的風(fēng)波，此刻終于平息了過去。
三人忽停下腳步，抬頭驚覺已然到了李府，啞然相視，不禁會心而笑。推門而入，三人來到大庭，腳下忽然一定，均瞠目而視，被眼前情景征住。
原來，許嬌容此刻一人在大庭，雙臂環(huán)抱著媚娘，正來回踱著步子，似抱著初生嬰兒一般，輕聲哄著：“媚娘哦，媚娘怪，媚娘好可愛??！”
媚娘似乎也習(xí)慣了如此，與許嬌容甚為親近，窩在其臂彎里，一副舒適極了的樣子，雙眼半開半合，迷離的似要馬上便會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