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素甄』
許仙看著白衣女子，不知是不是受了小青影響，竟也覺著似曾相識，低眉尋思了一下，忽朗聲笑道：“對了，她確實像一人，這人我們?nèi)颊J(rèn)識?！?p> 小青急問道：“是誰？”
許仙伸手一指，怪笑道：“不就是你姐姐，素貞她自己嘍?！?p> 小青一怔，忙又瞧向白衣女子，上下端詳一番，又瞧回白素貞，露出驚嘆之色，道：“難怪我會覺著熟悉，原來是想到了姐姐。怪不得，你們身形出挑，氣質(zhì)出眾，五官乍看下，也有幾分相似，難怪會覺著熟悉?！?p> 白素貞想著小青的話，意外在旁人眼里，她與這女子竟如此相似。而此時，白衣女子正專心挑著胭脂，看似并未注意到這邊，神色也不見任何異樣。白素貞瞧了瞧，干笑道：“是嗎，我本不敢確定，現(xiàn)在你們這樣說，那便不是我的錯覺了?！?p> 小青神色一定，瞧出了姐姐異樣，關(guān)切道：“怎么，這里面有什么不妥嗎？”
白素貞此刻不想言明，只搖頭笑道：“沒什么，只是覺著太過巧合罷了?！?p> 許仙在旁不明所以，只露著一臉憨笑，猛點著頭道：“我也覺的，你們都穿著白色長裙，還一樣的標(biāo)志，同時出現(xiàn)在廟會上，確實是巧極了。”
白素貞抬眼看著許仙，見他眉飛色舞，還不知其中兇險，便心里一嘆，將隱憂忍了下來。小青看出白素貞心思，明白許仙乃凡人之軀，定不能與他說明，便沒有說話，只是又看向白衣女子。而這時的廟會，整條街道人來人往，再也不見那女子的身影，小青便是一怔，忙道：“哎呀，她不見了?！?p> 白素貞便是一驚，忙也尋了一遍，見眼前各色人等穿梭，就是不見那白衣女子。小青這時無意間看了看媚娘，忙大叫一聲，急道：“姐姐，不好了，媚娘好像不行了。”
白素貞聽到媚娘不行了，臉色一變，顧不得再管白衣女子，忙查看起媚娘。媚娘這時身子發(fā)熱，渾身顫抖不止，口中低微呻吟著，雙眼也慢慢閉合，一副彌留之際的樣子。許仙看著媚娘如此，心念一動，想到自己也算醫(yī)者，怎能坐視不理，隨之背脊一挺，正色道：“現(xiàn)在找人救媚娘，怕也來不及了，就由我來診治吧?！?p> 白素貞臉色一變，訝道：“什么，你來救它？”
許仙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從前沒有醫(yī)治動物經(jīng)驗，但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p> 許仙一臉英氣篤定，在白素貞的眼里卻顯天真，媚娘已到彌留之際，凡間醫(yī)術(shù)又怎能叫它起死回生呢。白素貞呆了一下，不想潑許仙冷水，忙道：“太好了，你醫(yī)術(shù)精湛，定能救下媚娘。不過，我怕時間不夠，還是帶媚娘回白府去吧，我屋里有顆萬靈丹，它是多年前圣上所賜，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給媚娘服下，片刻便能恢復(fù)如初?！?p> 許仙吃驚不已，疑道：“這世上還有如此神藥，這是真的嗎？”
小青心念一轉(zhuǎn)，明白了媚娘情況危急，想要法術(shù)才能起死回生，白素貞編造剛剛那理由，定是想快速回到白府，才方便施展法術(shù)。想著，小青連應(yīng)了幾聲，點頭道：“沒錯，萬靈丹是皇上身邊的王天師所煉，功效立竿見影，定能救回媚娘。”
許仙見二人都煞有介事，便不再懷疑，想著人多只會拖慢行程，便道：“好，既然萬靈丹如此厲害，那救人要緊，你們還是趕快回府吧。”
……
翌日，百景亭內(nèi)。想起昨日發(fā)生的事情，小青露出不解，看著對面坐著的白素貞，好奇道：“姐姐，昨日我便想問你，我們遇上的那白衣女子，她是有何不妥嗎？”
白素貞一愣，道：“你為何這么問？”
小青微微一笑，道：“昨天，姐姐見了她后就一臉憂心，我看你難以啟齒，想是有許仙不能聽的，當(dāng)時便沒有再問?，F(xiàn)在只有我們姐妹，你究竟在擔(dān)心什么，應(yīng)該可以說了吧?！?p> 白素貞會心一笑，想到白衣女子，神色又沉了下去，道：“青兒，我們身為異類，身上有著各種氣味，只要修行足夠，便能輕易聞到。而昨日那女子，雖與我們相隔有些距離，但其身上傳來的陣陣妖氣，卻叫我無法忽視。”
小青道行不足，當(dāng)時未能聞到妖氣，此刻聽到實情，心念一動，急道：“這么說來，她便也是異類，那昨日相遇，怕不是巧合，而她當(dāng)時的裝扮，可能是故意學(xué)你，有挑釁之意?！?p> 白素貞重重的點點頭，沉聲道：“這正是我所擔(dān)心，也是其中最古怪的地方。如不是巧合，那她為何要學(xué)我，這行徑有些奇怪，我實在想不明白?！?p> 小青想幫著出些心力，可想了半天，仍想不到女子用意，便氣惱道：“算了，她若成心針對我們，以后定會再找我們麻煩，到時自然也就明白了?！?p> “白娘娘?！?p> 這時，白鬼從不遠走了過來，一邊喚著白素貞，一邊來到亭子里，躬身道：“娘娘，媚娘的住處弄好了，四鬼可滿意了，您要去看看嗎？”
白素貞會心一笑，擺手道：“那倒不用，不過媚娘大病初愈，一定要住著舒服些，你們沒有糊弄了事吧？”
白鬼怔了一下，急忙擺手否認(rèn)，連聲道：“怎么會呢，我們做了一個木屋，在里面撲滿了細(xì)草，別提多軟和了。白二在菜園找了處陰涼地方，將木屋放在一平處，媚娘住在那兒，簡直愜意極了。”
白素貞見他眉飛色舞，不像誑語，便稍稍安心，微笑道：“那就好。對了，媚娘情況如何，沒再有何異狀吧？”
白鬼急忙搖頭，朗聲道：“沒有，從您施法救了它，便一直活蹦亂跳的，沒見有半點問題。再者說，您法術(shù)如此高超，怎會再有問題呢。”
白素貞嗔笑道：“不要賣口乖了，媚娘沒事就好。你們幾個記得，要好好照顧媚娘，它如有什么問題，我定饒不了你們?！?p> 白鬼背脊一挺，拍著胸脯道：“娘娘放心好了，媚娘交給我們兄弟，決計不會出問題的?！?p> 這時，白府上空天色忽然轉(zhuǎn)變，烏云聚攏，罩住白府上空，瞬間叫府內(nèi)暗了下去。白素貞抬眼環(huán)顧，不安又起，鼻子一動，竟聞到了白衣女子身上的那股妖氣，身子便是一怔。小青看著白素貞一臉冷肅，也知不妙，忙沖白鬼道：“不好，你和四鬼快躲起來，記得照顧好媚娘，不叫你們不要出來。”
白鬼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看著天色大變，想著定是不妙，便聽小青吩咐，轉(zhuǎn)身跑了回去。
這時白素貞盯著半空，厲聲道：“不必裝神弄鬼，昨日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干嘛要故弄玄虛呢?！?p> 話音剛落，就在姐妹不遠處，從地下騰的冒出一股黑煙，待隨風(fēng)散去，竟是一青衣姑娘，長得嬌俏可人，竟是小青的模樣。
白素貞與小青仔細(xì)一看，都大吃了一驚，詫異的對視一眼，又齊齊瞪向那人，小青喝道：“你是什么人，為何不用真面目示人，竟敢借你姑奶奶模樣？”
這人嘿嘿一笑，掩嘴道：“我叫小青，長的就是這個樣子啊，你想我用何面目見你呢？”
小青臉色一變，以為是那白衣女子，抬手一指，喝道：“你昨日學(xué)了我姐姐，今日又變成了我，難道你自己沒有長相，非變成別人才能見人嗎？”
白素貞這時聞著妖氣，仍在半空，想來白衣女子仍在高處觀察著。而對面這小青摸樣的人，聞著只一股凡人陽氣，確信不是異類，也并非女兒身。不想小青失了面子，白素貞便湊近提醒道：“青兒，他不是那白衣，只是一凡間男子?！?p> 那人聽到白素貞低語，臉色一動，不再佯裝下去，朗聲道：“哎呀，被白姑娘看出來了，我真是多此一舉啊?！?p> 說罷，只見他原地一轉(zhuǎn)，黑光大作，黑光散盡，化作其原本摸樣，長得尖嘴猴腮，像一狐貍轉(zhuǎn)世一般，身穿一身道服，正是那王道士。
小青見偷變自己樣子的，竟是這猥瑣道士，不禁氣的跳腳，厲聲道：“你這壞道士，竟敢化作你姑奶奶，今天新仇舊恨，我跟你一起算算?！?p> 說罷，小青作勢便要動手。王道士見狀，急忙大喊一聲，道：“不要不要，姑娘莫要動手，你們難道不會好奇，我今日為何前來嗎？”
小青一怔，強壓下怒火，惱道：“哼，之前你無故騙我，現(xiàn)在又壞我們好事，我不管原因，只想好好教訓(xùn)你。”
王道士擺了擺手，嬉笑道：“其實，我之前騙你，全是為了修行。后來再遇，見你已跟了白姑娘，我也覺著造化弄人。至于，為何要壞你們好事，嘿嘿，這只怕不能明說了?！?p> 白素貞嘴角一抹冷笑，揚眉道：“我下凡修行一事，你知道多少？”說罷，抬眼看了看半空，又低頭看向王道士，道：“你準(zhǔn)備代為回答，還是讓她自己答呢？”
王道士怔了一下，不想白素貞不動聲色，竟已曉得主人藏處，于是神色一變，默默看向半空。而半空上藏著的那人，這時聽白素貞挑明，便不再躲藏，朗笑一聲，化作一縷白煙落下，于王道士身邊一轉(zhuǎn)，竟是一妙齡女子，身穿一身白衣，長的清秀，正是那白衣女子。
白素貞上下瞧了一遍，冷哼一聲，道：“這道士多番挑唆，原來是受你指使。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處處針對我？”
白衣女子一臉肅然，靜靜的看著白素貞，似笑非笑道：“姐姐，如此單刀直入，也未免太過心急了。咱們好歹相識一場，姐姐也不寒暄幾句，跟妹妹敘敘舊嗎？”
白素貞聽她這么說，不由得一呆，認(rèn)真的端詳了她一遍，無半點印象，疑道：“怎么，我們認(rèn)識嗎？”
白衣女子嘴角抽動了一下，冷眼道：“昨日，我出現(xiàn)在姐姐面前，還想著你或許能記得。今日，我再次現(xiàn)身，姐姐仍與昨日一般，對妹妹毫無印象，這真是人心刺骨，叫人心寒吶。”
白素貞聽她一番慨嘆，不像是胡言，可眼下確實毫無印象，心中疑惑叢生，細(xì)眉一蹙道：“我確實不記得與你認(rèn)識，不知你叫什么，或許我會記得名字?！?p> 白衣女子臉色一動，露出些許古怪，微笑道：“我姓白名素甄，叫白素甄。姐姐可記得嗎？”
白素貞不由得背脊一挺，大感荒謬。小青一旁冷眼瞧著，見女子抄去姐姐名字，也覺著被其愚弄，氣惱陡增，急道：“姐姐，我看教訓(xùn)她一頓，她就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這名叫白素甄的女子，確實沒有誑語。她于幼年還未幻化出人形之時，便結(jié)識了白素貞，距今日已過千年。而在當(dāng)年，確實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叫她始終難以釋懷，才尋到白素貞勢要報仇，眼下編出這個名字，大有迷惑之意。至于原本名字，她現(xiàn)在不愿挑明，因此還未到透露的時候。而這時，她見姐妹二人漸漸不耐，頗有些得意，沖白素貞道：“你們不要生氣，我自然知道姐姐名字。不過，我這名字有些不同，我是甄挑的甄，并非貞潔的貞。再者，我與姐姐相識那會兒，便已叫了這名字，姐姐不會現(xiàn)在才與我計較吧？”
小青急聲斥道：“夠了，你不要再信口開河。一邊取我姐姐的名字，一邊又學(xué)她的穿著，我看你是心存嫉妒，妄圖取而代之。”
白素貞也漸露不滿，惱道：“夠了，你既然不愿說你名字，我也不想再問。不過，也請你不要再說認(rèn)識的話。”
白素甄故意嘆了一聲，道：“唉，既然姐姐忘了，那妹妹也沒什么好說的了?！?p> 小青見她扔不肯松口，還在言之鑿鑿，忍不住譏道：“我看你是過往有虧，不敢與我姐姐對峙吧?！?p> 白素甄白了小青一眼，道：“我過往清清白白，無任何虧欠。而今日，我叫王道士告知許仙實情，也是光明磊落，不怕與任何人對峙?！?p> 白素貞冷笑道：“實情？你說我吸人精血，這也是實情？”
白素甄眼珠一轉(zhuǎn)，掩嘴笑道：“那不過是夸張了些，姐姐是千年白蛇所變，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白素貞心念一動，問道：“好，就算你說的有理，但我下凡修行乃是天機，憑你的本事，定然探聽不到，你背后那人是誰，他是如何偷得我修行一事，又因何要壞我修行？”
白素甄先是一笑，然后故作出神秘，搖頭道：“姐姐，你要問的可是絕頂高人，我怎能告訴你呢。再者，即便告知了你，只怕你也是無可奈何?！?p> 白素貞一怔，想她自來時便一臉囂張，現(xiàn)在這樣一講，倒覺著有幾分合理。小青不管那些，從始至終瞧不上她，不理她如何氣焰高漲，只想著痛痛快快斗上一斗，好看看她有幾斤幾兩。于是，小青瞪了她一眼，沖白素貞道：“姐姐，她簡直謊話連篇，沒有一句實話，我們又何必多此一問?！?p> 白素甄忙誒了一聲，沖小青擺了擺手，揚眉道：“錯了，我確實有一事要講，可是千真萬確哦。”
白素貞訝道：“什么事？”
白素甄臉色一定，肅然道：“我想告訴姐姐，我既然到了錢塘，便不打算走了。姐姐修行，是要開鋪救人，我也有這打算，所以姐姐要做好準(zhǔn)備，鹿死誰手，以后可要各憑本事了?！?p> 白素貞聞之便是一怔，之前不安再起，似乎感知到將有歹事發(fā)生。小青也是一驚，怒視著白素甄，喝道：“你簡直厚顏無恥，之前挑唆許仙張顯，現(xiàn)在又要開醫(yī)館，分明要與我們作對?！?p> 白素甄微笑道：“據(jù)我所知，姐姐有緣人并未相信王道士的話，既然沒有壞了姐姐修行，你們也不該生氣才是。至于開店治人，這是我善心使然，姐姐應(yīng)該不會如此霸道，只準(zhǔn)自己救人，不許他人行善吧？”
白素貞見她多番挑釁，又露出這番打算，想著若不將她制服，未來只會更加肆無忌憚，屆時必危機修行，恐無法飛升。心念一定，白素貞直直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