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珣正和遇螢、十月在水池中玩耍,見葉緩緩走來,便往葉緩緩身上潑水。
葉緩緩擦了擦臉上的水,走近水池邊,“你們?nèi)齻€還真能玩,就一個池子玩不膩嗎?”
十月興奮的跳來跳去,濺出水花,“怎么會呢,我們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話題,哪怕就這樣坐著,也不會無聊呀。大忙人葉緩緩,歡迎你回歸我們的歡樂四人組,來來來,快下來?!?p> 葉緩緩笑道:“歡樂四人組?”
遇螢也招呼著葉緩緩下水池,“緩緩,你要多點來我們這,反正你師父現(xiàn)在讓你休息,你閑著也是閑著,多來和我們一起玩?!?p> 葉緩緩脫下鞋襪,腳尖輕輕的碰了下水池,冷得縮回了腳。
畢珣扶著葉緩緩,“我扶著你,習(xí)慣以后就好了。在這待了幾天,我覺得我的法術(shù)都變強了,這冰池水應(yīng)該對你也有幫助?!?p> 葉緩緩下了水池后,扶著畢珣凍得跳了起來。
四人先打了一會水仗,又玩猜拳、猜謎語,最后又在水中玩撿石子。選定一塊石子后,由一人拋下水中,看誰先在水底找到石子。
葉緩緩冷得直哆嗦,但慢慢的身體卻逐漸溫暖起來。
一番幼稚的打打鬧鬧后,心里頭的悶悶不樂逐漸淡去。
十月道:“葉緩緩,我聽說了你們這次外出發(fā)生的事情,不如這樣,以后你出去也帶上我吧?!?p> 葉緩緩拎起十月,道:“你這小白蘿卜,帶你出去有什么用?。俊?p> 遇螢驕傲的說道:“賽人參自然是不如我有用。你啊你,估計還得過個一千年才行?!?p> 十月不甘示弱,“我自然是非常有用的,不遜色于你們雪蓮花一族。你不要小看我!”
畢珣問道:“那你說說,你有什么用?!?p> 十月擰巴了起來,說起來它好像沒有特別能拿得出手的法術(shù),單純的吸收了天地靈氣而有了生命。
葉緩緩的思緒又飄到了遠方,心不在焉的說道:“抱歉呢,以后我應(yīng)該沒什么事就不外出了,就留在天后山?!?p> 離去的時候,畢珣送葉緩緩走上一段路,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
葉緩緩搖搖頭。
畢珣道:“我看出來了,好歹我年長你五百多歲,你就別騙我了?!?p> 葉緩緩收起了偽裝的笑容,落寞的說道:“我覺得我太差勁了。櫻仙、素玄,她們閃閃發(fā)光的,那么優(yōu)秀、那么美好,我拿什么和她們比,拿什么和別人比?”
畢珣說道:“那你為什么要和別人比?”
葉緩緩心里想著:因為我喜歡的人,他身邊都是這樣的人。
但她不敢說出來,因為對方的差距和她太大,她自卑也膽怯。
見葉緩緩沉默不語,畢珣只是笑了笑,“你知道嗎?我也不開心,但我會努力讓自己開心起來。我喜歡上一個人,但我知道我們之間沒可能,我也不想給他帶來任何麻煩和困擾。我只想遠遠的、靜靜的看著他。但是,我連遠遠的、靜靜的看著他都不行。因為我是半妖。
這幾天,我想起了很多事。我叔叔做了很多錯事,一步錯就步步錯,很謝謝你阻止了他,他是人類,早該往生去了。但他告訴過我,我爹娘很愛我,為了我付出自己生命都可以。所以,我爹娘一定是對我有很多期待,一定是希望我開開心心的。我不能糟蹋了他們對我的愛。
我半妖的身份,是他們跨越世俗跨越重重障礙也要在一起的愛情的證明。如果我愛的人不能接受我的身份,那就是對我爹娘愛情的褻瀆。親情和愛情,我選擇親情?!?p> 葉緩緩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喜歡我大師兄嗎?”
畢珣用力的拍了一下葉緩緩,葉緩緩?fù)磅咱劻藥撞?,“你什么時候也變得八卦起來了?你喜歡誰你不告訴我,我憑什么要告訴你?”
葉緩緩摸著被推疼的后背,不屑的說道:“不就是喜歡我大師兄,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了,美女救英雄嘛。”
畢珣撓起了葉緩緩的癢癢,葉緩緩連連投降,畢珣威脅著說道:“你還說不說了?敢聊我八卦,你還嫩了五百年!”
葉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道:“行行行,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你接下來怎么辦?”
畢珣看著葉緩緩,鄭重的說道:“我要離開這里了,現(xiàn)在就走。已經(jīng)和遇螢、蘿卜道別了,現(xiàn)在正式的和你道別。”
葉緩緩沒想到畢珣的道別這樣隨意又倉促,“這么快嗎?那你要去哪?能不能再留久一些,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再陪我一段時間好嗎?”
畢珣用手指戳了戳葉緩緩的額頭,“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歡迎我留在這里。你記著,自己開心是最重要的,不能為了任何人讓自己受一點委屈。有櫻仙的消息記得告訴我。我真的要走了。我們后會有期,天涯再見。”
畢珣灑脫的離開了天后山。
望著她的背影,葉緩緩難過起來,彷佛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開她,她孤單而無人可傾訴。
畢珣離開了天后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東南西北隨意一個方向都可以。
一直走一直走,夜幕降臨,星光點點。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可以很灑脫的離去,但有些心事卻沒能這么快被遺忘。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思念到極致,就成為不敢觸碰的回憶。
她剛失去唯一的親人,現(xiàn)在卻還要失去唯一喜歡的人。
不知道到了哪個小鎮(zhèn),一對老夫妻一同經(jīng)營水果檔,見沒客人了,男人扶著女人坐在椅子上,給她按揉著肩膀。兩人說說笑笑,眼睛中只有對方,滿臉都洋溢著幸福。
畢珣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此刻,她很羨慕這對老夫妻。也許他們清貧,活在生活的重?fù)?dān)下,但起碼他們能互相陪伴、互相扶持。
如果給她一個機會,她也想這樣。
她這一輩子,會有這個機會嗎?
她放任自己大哭一場,最后擦干眼淚,苦笑了一下,繼續(xù)向前走。
畢珣離開后,葉緩緩更加悶悶不樂。
陳惜之來尋畢珣,葉緩緩告訴陳惜之畢珣兩天前就離開了。
陳惜之靜默了半晌后,問道:“她有沒有說她去哪里?”
葉緩緩搖搖頭。
陳惜之只是微微的點頭,“我和師父要去鳳凰山談扶持大鏡山的事情,這些天你身體恢復(fù)好后,自己練練劍。”
葉緩緩點點頭。
大鏡山門主被殘害、趙氏姐弟被虐待的事情驚動了整個江湖。
幾乎各大大小小的門派,都派人去鳳凰山一起商討扶持大鏡山的方案。只因鳳凰山處在中間的地理位置,便將會面地點定在鳳凰山。
鳳凰山除了在緊張的打掃、訓(xùn)練,準(zhǔn)備一展鳳凰山氣派之外,也十分的忙碌,氣氛并不算好。祁櫻仙的死讓整個鳳凰山陷入低沉狀態(tài)。
李天元更是每日嘆氣連連,一直派人去尋祁櫻仙的父親——劍仙祁見瑜。
李清笙肩負(fù)迎接所有門派來訪的大小事宜,忙得不可開交。卻還要去管他那終日待在青樓醉生夢死的弟弟。
一名弟子上前匯報:“大師兄,沒有找到二師兄?!?p> 李清笙頭疼起來,“不是叫你們看好他,怎么又讓他溜出去了?”
弟子可憐兮兮的回答道:“大師兄,他畢竟是二師兄啊,他御劍飛行,一溜煙就不見了,我們追不上。”
李清笙罷罷手,讓弟子退下,他也不想把火發(fā)在這些小師弟們身上。
過多一會,有弟子急匆匆來報,“大師兄,有人上門討債了?!?p> 李清笙眉毛一挑,已經(jīng)想到是什么事情,“我知道了,我下去處理?!?p> 待李清笙下到山腳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帶著幾名小廝過來,說道:“這位就是李大公子吧?昨夜李二公子在我們那喝醉酒,我們的花魁林姑娘照顧了她一晚上,林姑娘一晚上的價格是五十兩銀子。除此之外,李二公子還承諾替昨晚所有來我們醉香樓的客戶買單,這邊得有四百三十五兩銀子?!?p> 李清笙黑著臉,從懷中掏處一袋銀子遞給那中年女子,“大娘,您數(shù)一下,不夠我再叫人去取?!?p> 最終,還差一百多兩銀子,李清笙讓弟子去取錢,自己跟著大娘去到醉香樓。
李清笙去到醉香樓時,李清簫還沒睡醒,身旁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陪在他身邊。
李清笙讓姑娘先出去時,姑娘剛起身,李清簫又一把將那位姑娘拉回懷中,嘟囔道:“你去哪兒?”
這位花魁姑娘嬌羞道:“李公子,有其他人在,你這樣我多難為情啊。”
李清笙將李清簫的手從姑娘身上拿開,拎起他的衣襟。
花魁姑娘識趣的離開了。
李清笙將一身酒氣的李清簫拎到青樓的一處荷花池水中一把丟下去。
李清簫落水后破口大罵道:“找死??!哪個王八蛋!你信不信我......”
李清笙黑著臉問道:“信不信你怎么樣?”
李清簫見是李清笙,干脆往水池中沉了沉,洗了把臉,“哥,你能不管我嗎?”
李清笙怒道:“別人都上到鳳凰山門口討債了,你讓我不管你?那你能不能不要丟我們鳳凰山的臉面?!你在青樓泡一晚,就花四百多銀子,你不想我管你,你就不要依靠家里?!?p> 李清簫俊俏的臉蛋已經(jīng)長滿胡渣,他無所謂的笑了笑,解下身上的腰帶、外套、扇子等,扔到李清笙身上,“這些,都是用鳳凰山的錢買的。我現(xiàn)在還回去,欠你的四百多銀子,我日后再還。就這樣,你別管我,我還要去找云賞閣的鈺兒姑娘?!?p> 李清笙看著李清簫的背影,平靜的說道:“你若是真喜歡櫻仙師妹,當(dāng)初為什么不好好珍惜?整天拈花惹草,身邊的姑娘換得比衣服還多?,F(xiàn)在她不在了,你深情來給誰看?”
李清簫收起了笑容,說道:“我一直都很珍惜她。我沒有深情給誰看,我只是想隨心,做我想做的事情。此時此刻,我一點也不想做鳳凰山的二公子李清簫。你沒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沒有勇氣去愛,你將來也會后悔的?!?p> 李清笙沒有說話,李清簫譏諷的笑了笑,爬上水池,轉(zhuǎn)身離開,邊走邊說道:“我的好哥哥呀,繼承鳳凰山這種事情就交給你了,父親有你一個好兒子足矣。祝你早日移情別戀,不然我們兩個都找不到心愛的姑娘成親,我們李氏就要斷后嘍。那個西江趙氏的請?zhí)沂盏搅?,你幫我隨個份子錢吧,也日后再還你。”
李清簫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他的身影從李清笙的視線中消失。
李清笙吩咐弟子跟著李清簫后,便一個人回到鳳凰山。
數(shù)日后,弟子再來報,又找不到李清簫了。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在素玄和趙梓旭大婚前的20天,葉緩緩才收到李清笙的書信,說帶她去給素玄挑禮物。
和李清笙斷了聯(lián)系的兩個月,葉緩緩本就在盡力的忘記他。他的一封信,激起了她內(nèi)心的千層浪,久久不能平復(fù)。她呆望著這封信件,看到不知道什么時辰,只是提筆寫了封敷衍的來信,說陳書由不讓她下山。
在信件送出后的第三天,李清笙便出現(xiàn)在天后山,以和陳惜之商討增加藥王谷和大鏡山守衛(wèi)力量為由,又找理由說讓葉緩緩陪他去給素玄和趙梓旭選賀禮。
葉緩緩最熟素玄和趙梓旭的喜好,聽起來毫無破綻,陳書由便應(yīng)下了。畢竟讓陳惜之陪李清笙去選禮物更不合適。
李清笙在前,葉緩緩在他后面一點,兩人就這樣走著,沒有說話。
李清笙率先開口:“葉姑娘,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還是會做到的。但我只有這一天時間,你得在今天選好給素玄姑娘、還有你師父和師兄的禮物。”
葉緩緩小聲的說道:“我?guī)熜稚皆缇瓦^了?!?p> 李清笙大大方方的道歉道:“是我不對,耽誤了時間,沒能陪你給陳公子買禮物。前些日子鳳凰山太忙,真是不好意思呢。”
別人是鳳凰山的嫡長子,未來的繼承人,自然是大忙人,哪是她這樣的閑人能比的?
大鏡山后的重逢,并沒有想象中激動和深刻,倆人禮貌而疏遠的相處著,肩并肩站在一起,卻像隔了片海洋。離別的時候仍然是淡淡的,似乎隨便一個轉(zhuǎn)身就是一輩子。
素玄和趙梓旭結(jié)婚前,作為義女,葉緩緩提前幾天去了趙府幫忙打點。
素玄的婚禮隆重而壯大,各方人士全都賞臉參加。
頂著趙家女兒的身份,她連續(xù)幾天都做好了一個大小姐的角色,一舉一動大方得體,和賓客說話恰到好處,笑容永遠燦爛溫和。
看著素玄和趙梓旭拜完高堂,她替他們倆人感到高興,但也羨慕至極。
酒席快散,一些喝醉酒的賓客談?wù)摰溃骸奥犝f大鏡山的趙紅紹要和鳳凰山的李清笙定親了。好像原本定的是陳惜之,但最后兩家討論過幾次,最后才定下來的?!薄按箸R山出了那樣的事情,也的確需要強有力的夫婿支持?!薄爸饕彩谴箸R山的先祖很久以前就和鳳凰山、天后山關(guān)系很不錯,早就結(jié)過姻親了?!?p> 葉緩緩握著酒杯的手一震,默默的離開了宴廳。
趙梓旭應(yīng)付完酒席,終于要去和新娘子洞房花燭夜了,來月蕓和趙瀾之泣不成聲,感動得抱在一團。
來月蕓哭完后,擦擦眼淚,“明明說好不哭的,咱們兒子的喜事,我們哭什么。你倒好,我還沒哭你就哭了?!?p> 趙瀾之也擦擦眼淚,說道:“我就這一個兒子,他每次我出任務(wù)我都害怕他回不來。這不是,看著他成家,我總算給列祖列宗一個交代。再加上,他積了多少輩子的福氣啊,還娶了藥王谷的醫(yī)師做妻子。我覺得我們家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p> 來月蕓無奈的笑了笑,“你個老頭子平時一點也不會說話,今晚倒是煽情起來。我好不容易不哭了,你別惹我哭。你還哭?一把年紀(jì)的人了!哎,你慢慢哭,我去看看緩緩,今天她也忙了一天,我怕她喝多了。”
來月蕓端著一杯醒酒湯去葉緩緩的廂房,卻沒有找到她。
問了許多下人,最后是在花海的一處角落發(fā)現(xiàn)的她。
葉緩緩坐在草叢上,雙手抱膝,來月蕓喊了她幾聲,都沒有人回應(yīng),似乎是睡著了。
來月蕓輕拍葉緩緩,葉緩緩被叫醒,她抬起頭時,臉頰上竟是淚痕,眼睛明顯哭過的樣子。
來月蕓驚訝,隨后關(guān)切的問道:“緩緩,你是有什么心事嗎?是不是這幾天太忙,冷落你了?!?p> 葉緩緩搖搖頭,努力的基礎(chǔ)一個微笑:“沒有,娘,你想多了。這是給我的嗎,謝謝娘,真好喝?!?p> 葉緩緩一口飲盡來月蕓放在一旁的醒酒花茶,轉(zhuǎn)過身掩飾著內(nèi)心的失落,說道:“娘,很晚了,那我先回去了。”
來月蕓道:“緩緩,既然你叫得了我一聲娘,有心事,就和我說說好嗎?我不能看著我兒子喜慶歡樂,女兒卻躲在角落里哭?!?p> 葉緩緩道:“娘,我沒有哭。”
來月蕓將葉緩緩輕輕擁入懷中,溫柔的說道:“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是一家人,你試著依靠你的家人好嗎?”
眼淚又流過臉頰,已經(jīng)多少次了,明明警告過自己不許再哭。
隨著情緒的宣泄,葉緩緩在來月蕓懷中大哭了起來。
來月蕓安撫著她,眼神中盡是心疼之意。
哭過后,葉緩緩紅著眼睛,在來月蕓手心中寫下一個字:笙。
來月蕓明白了一切,讓葉緩緩趴在她腿上睡去,她安撫著葉緩緩,低聲說道:“傻孩子,會好起來的。娘陪著你,我們一家人陪著你。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們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