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清涼,昭紇被這幽魂似的聚魂潭水所包裹著,感覺像是被無數(shù)溫暖的懷抱簇?fù)碇粯?,讓人沉迷困頓,不愿蘇醒。
這種感覺,于她而言,竟有些似曾相識。
數(shù)百個(gè)年歲前,她似乎也曾被這樣一汪溫暖的水球所簇?fù)碇?,包裹著,那種感覺叫她貪戀不已,使她久久沉睡,不愿醒來。
而終于有一天,那種溫暖流逝了。
冷風(fēng)颯颯,刮得她未曾經(jīng)過風(fēng)霜的臉龐生疼不已。她睜開眼,眼前是團(tuán)團(tuán)濃郁的白霧繚繞,霧中有一柄長劍,劍身細(xì)長,鋒利無比。
那劍刃高高的懸在她的頭頂之上,霞光流轉(zhuǎn)間折射出刺目的七彩光暈直直的照進(jìn)她的眼底,在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之時(shí),長劍秉雷霆之勢而下,直朝她面門劈來,世界隨之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夢,醒了。
“昭紇!昭紇!”
耳邊不知是誰的呼喊。
“昭紇!醒醒!”
連綿不斷的叫喚。
“昭紇!”
她懵懵懂懂,呆愣許久,終是緩緩睜開眼來,入目所見的,是鸞鳶那張略帶焦急的臉。
“別搖了?!闭鸭v看清了事物,回過神來,不由抬手揮開了鸞鳶那雙一直在搖晃著自己的爪子,甩了甩頭坐了起來。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鸞鳶雀躍無比,“這周圍烏漆嘛黑的,可嚇?biāo)牢伊??!闭f著,她抱著昭紇就開始痛哭起來。
昭紇一扶額:“行了行了,你這是哭喪啊,我還沒死呢?!?p> “人家這不是害怕嘛!”鸞鳶嬌嗔著說道,她沒好氣的松開手,作勢朝著昭紇身上一拍,雖然沒用多少力氣,卻還是疼得昭紇倒抽一口涼氣:“嘶!”先前她為保鸞鳶不受傷害,將她整個(gè)的護(hù)在了自己身下,而自己卻未能逃過折袖的突然襲擊,此時(shí)整個(gè)后背都似冰裂般的疼。
這原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可自打她從九幽之境里出來,就感覺自己的靈力在逐漸的消散,尤其在出手教訓(xùn)完柳窈后更是大不如前了,身子骨也像是老了許多,沒有從前那么抗揍,這才受了這么一下,就感覺跟快要死了一樣,后背的疼痛也愈發(fā)的難以忍受起來。
“你怎么樣?你受傷了?”鸞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不妥,忙急切的道,“你別亂動,我先幫你療傷。”說著,她抬起手想要運(yùn)功施法,可這訣捏完,卻根本不見靈力匯集。
“咦?!”她無比驚奇的再次試著凝聚靈力,可依舊是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這什么鬼地方?!”鸞鳶不由大怒!
昭紇見狀,也試著調(diào)動起周身的靈力來來,卻同樣不見成效:“不知道?!彼鸬溃安贿^好在,赤焰輪在此還有所神力?!彼硐螺d著她騰飛的,微微發(fā)著亮光月輪,“走吧,我們?nèi)ニ奶幙纯??!?p> “這烏漆嘛黑的,有啥好看的?”
昭紇白她一眼:“不看看你怎么知道哪有出口?你不想出去了?”
“我當(dāng)然想。”她像是反應(yīng)過來什么,“???你不知道這是什么鬼地方啊?那你還拉著我就往這里頭栽?”鸞鳶叫喚著,昭紇朝著她的腦袋瓜子就是一指彈,“不帶你進(jìn)來這里你怕是都要進(jìn)陰曹地府里去了!”她說著,“我從前只知那聚魂潭下別有洞天,卻不知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光景。常言道,既來之則安之,四處看看,總歸是能找著出口的?!?p> “啊……我們這人生地不熟的,又靈力盡失……”鸞鳶聞言,隨即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眼下當(dāng)真算是手無縛雞之力了,你又受了傷的,這還跟個(gè)無頭蒼蠅樣的四處跑,有點(diǎn)……危險(xiǎn)吧?”
昭紇全沒在意:“有赤焰輪在,就很安全?!彼孕诺?,可鸞鳶卻對此感到懷疑,“它才危險(xiǎn)吧,我剛剛就差點(diǎn)被它給削死!”她忍不住控訴著。
赤焰輪聞言,開始不滿的晃動起來,晃得鸞鳶上下左右顛簸著,可昭紇這邊卻是穩(wěn)如泰山。
鸞鳶被顛的受不了,只得開口求饒:“呀!好了好了別顛了,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呀!”赤焰輪置若罔聞,依舊顛得歡樂。
昭紇坐在一旁,看著她兩鬧得起勁,也被逗樂了。
可這才“咯咯”笑了兩聲,鼻尖忽而鉆進(jìn)來一股子香氣,這使她警覺起來,忙道:“你們快別鬧了。”她朝鸞鳶招招手,“來,你聞聞,可有聞見什么香味?”
赤焰輪聞言聽話的停了下來,鸞鳶則面色一肅,隨之細(xì)嗅良久,方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有股香味。”她又嗅了嗅,“好像是股子花香,聞之悲戚,著實(shí)詭異的很?!?p> “花香?”昭紇蹙起眉,這味道她好似在哪聞過,可這一時(shí),她偏偏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聞過,這使得她煩躁不已。
鸞鳶又細(xì)嗅良久,細(xì)細(xì)品味兩番,于她而道:“好像是……彼岸花的香味呢……此香凡人聞之可憶前生,吊人哀思,所感悲戚,我曾經(jīng)翻看萬古錄時(shí)聞見過的,不過我對這冥界之花不感興趣,也就只知道這么多了?!?p> 昭紇聞之,倍感驚疑:“彼岸花?那么此地是……”
“黃泉路!”
鸞鳶話音剛落,八百里黃泉,一望無際的彼岸花,霎時(shí)齊齊發(fā)出了花色本生那亮堂的火紅色光芒,每一朵都盛開的嬌艷欲滴,花蕊的中心還不斷地向上冒著閃亮的星子,高低不一,錯(cuò)落有致,二人瞬間便被淹沒其中。
昭紇也轉(zhuǎn)瞬想了起來,此香,他曾在悠寧的身上聞見過幾次,只不過那味道在他的身上皆淡得似有若無,往往沒過多久就消失殆盡了。
鸞鳶望著底下這一望無際的茫?;ê?,不由驚呼:“哇!真漂亮!”
昭紇卻不以為意:“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贝朔N光景,她落澗谷想看多久能看多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鸞鳶轉(zhuǎn)而嘟了嘴,氣鼓鼓的看著她。
“黃泉彼岸花,是得要有魂魄踩踏其上時(shí)才會綻放光亮的,目的是為其指路,此地應(yīng)該還有其他人,小心為上?!?p> “知道了?!丙[鳶一面聽著,一面又扭頭看向了自己下方的彼岸花,而后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拍了拍赤焰輪,下落得更低了些。
而后,她指可指腳下一處花海,不解的問著昭紇:“這黃泉的彼岸花,都是生長在白骨之上的嗎?”
“嗯?”
昭紇不明所以,也順著鸞鳶所指的地方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這八百里彼岸花,每一朵,都生長在皚皚白骨之上。
百里骨生花啊。
昭紇警覺的皺起了眉頭:“不對,黃泉彼岸,這彼岸花,自是生長在黃沙之上?!彼行┎桓抑眯诺南蜻h(yuǎn)方眺望而去,“難不成,這里這么多的,竟都是尸骨?”
“黃泉路上哪里來的這么多尸骨?你別嚇我啊……”鸞鳶的聲音有些瑟瑟的,她湊近了昭紇抱著她的胳膊,眼似受驚的小鹿般開始四下打量著這周圍。
昭紇瞥了眼朝她湊過來的人,沒好氣道:“挨這么近干嘛?”
“???”鸞鳶愣了愣,“啊……我……我害怕……”
“那你往高了去?!?p> 昭紇說著,徐徐又往下去了。
“哎?哎?!我要是能上得去,我他媽早跑了還用你說!”鸞鳶邊說著,邊把昭紇的胳膊又抱緊了些,“這里密密麻麻鋪了整整八百里的尸骨,這些花肯定有問題,怕是會吃人的!你不離遠(yuǎn)些也就罷了,還巴巴的往上湊,真是不要命了,你在想什么?你也想添上一骨嗎?”她急道,“昭紇?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走?走去哪?”昭紇對她的建議不以為意,“你就不怕這吃人的怪物在上邊嗎?待會你上去就把你給逮住,然后拔光你的毛啃光你的肉飲盡你的血再把你的骨頭給扔下來?!闭鸭v一面嚇唬著她,一面在花上一寸之處停了下來,轉(zhuǎn)而看著自己身邊的鸞鳶,“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她贊同道,而后在鸞鳶還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拔下了她裙擺之上鋪就的一扇長尾上的一根鳥毛,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干什么?!”鸞鳶氣極,咬牙切齒的對她怒目而視。
昭紇毫不理會她的憤怒,而是悠悠的跟她解釋道:“既然你說這花會吃人,那咱們就先試試吧?!闭f著,她便把手中那根羽毛隨手給扔了下去。
羽毛輕巧,自昭紇手中飄出后,浮了片刻這才緩緩?fù)侣淙?。搖搖晃晃間,它終是碰觸到了一朵彼岸花的花瓣,只一瞬,那根羽毛便化作了一股黑煙湮滅于天地之間。
“哦喲!”昭紇拍著胸脯看著那片蒸發(fā)的羽毛,嘴里感嘆著,“好險(xiǎn)!”
鸞鳶咽了咽口水,將自己的身子與昭紇又挨近了幾分,伸長了脖子看向方才那朵造下了殺孽的花朵,只見得它花瓣上的紅光變得更加的明艷起來,微微有些低垂的腦袋也肉眼可見的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高昂起來。
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轉(zhuǎn)動著周身的每一片花瓣,將整個(gè)腦袋都對準(zhǔn)了昭紇。
身邊的鸞鳶。
而后在鸞鳶無比警惕的注視之下,它的幾片花瓣忽而變得鋒利起來,削尖了腦袋,抽長了身子似利劍般朝著鸞鳶刺來。
昭紇不由心下一驚,大喝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