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
“小姐,晚膳好了”。
墨言看著送來的金頂祥云七彩琉璃八角燈,無聊的撥弄著燈墜上垂的紅絲線。
抬頭看著燈火通明的府內,一時竟找不出一處適合掛這么富麗堂皇的琉璃燈之所。
算了,就先放在桌子上當擺設吧。擺擺手示意一旁的下人把其他收到的禮物擺進院子。
拆開唯一包裝鮮艷扎眼的盒子,果不其然,是言笙送的。
“這是?”
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本牛皮紙扎的手記。
封皮雖有磨損,卻被線繩重新穿好??礃幼与m轉手多人,卻仍被珍而重之。
“江淮手札?”
這手札傳自前朝,最初封鎖在國庫,后國君下旨傳閱眾人,一時間震驚朝野。
記載眾多奇聞異事,雖古怪,竟十有八九成真。前朝復滅,此手札也不知去向。
傳說是被劉家后人封鎖在祠堂,言笙是怎么找到的?
墨言心下一驚,呵退眾人,細細的翻看起來。
半響,一把扣上。皺眉不語,思緒萬千。
腦海里翻滾著手札上記述的方子上的一字一句,再沒了拆禮物的心思。
擺擺手示意下人搬走庭院里堆積如山的禮盒。
雖說她鮮少出門,不愛交友。不過奈何墨家產業(yè)多鋪子多,每到這個時候,各個鋪面的掌柜都會呈上年禮。
她的生日又與除夕之夜重合,所以也難為他們了,禮總要備的格外厚一些。
“都拆開吧。登記后送入庫房。選一些新奇討巧的,送到書房”。
“是。小姐,吃面吧”。
木槿將飯菜擺好,輕聲說道。長壽面,寓意長長久久,歲歲年年。
墨言拿起筷子,夾起碗里的細面,慢慢放進口中。
嗯,這是沒放鹽嗎,也太清淡了吧。
慢慢拖起面條將長壽面勉強吃完,正要放下碗筷的她看著碗底那一坨黑乎乎的,嗯?
這是個什么東西?
“小姐,這是紅雞蛋。是用紅糖煮的”。
木槿在一旁解釋道,想了想,又快速的補充一句,“是葉少爺親自給小姐煮的”。
“葉歡?他人呢?”
佯裝不在意的低頭,小小咬了一口,紅糖的味道甜滋滋的浸入心底,暖意融融。
還以為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要給她過生日啊。
“葉少爺說,要給小姐準備驚喜去了”。
一旁倒水的菖蒲興奮的回答,又一瞬間捂著嘴反應了過來,完了,說漏嘴了。
木槿狠狠的敲她的頭,傻不傻啊。
墨言一手拄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紫檀書桌。嗯,算一算,是有多少年沒有慶生了呢。
如今只剩最后一輪冬夏,也合該看一看這世間的萬紫千紅,記一記這喧鬧盛景。
靜靜的等著,倒是有點難得的好奇。
不一會,風風火火的少年從門外跑進來。
“朝朝,一會兒有除夕煙火可看。想不想跟小爺出去看?”
“人多,吵,擠”。
墨·冷酷·言心下了然,淡定地吹著滾燙的茶水,一口回絕。
雖然心底有些暗戳戳的期待,但還是故作嫌棄的拒絕,笑看他吃癟的樣子。
“去嘛去嘛。放心,保證帶你去個觀景絕佳,既不吵也不擠的地方”。
葉歡徑直拉過她纖細的手腕,不顧反對將人拉了出去。
“喂,你放開我啊。我可以自己走的”。
墨言試圖掙脫,奈何他的手勁太大了。手腕都要掙紅了,也沒突破重圍。
“不放”,“放開!”“就不”。
葉歡大踏步向前走,卻悄悄松了手勁。
城樓上,夜風陣陣。
冷冽的風帶起衣角,吹散她的發(fā)。
“砰!砰!砰!”
抬起頭,滿城煙火盛放,巨大耀眼的火花在空中瞬間接連綻放。
接連落下的閃爍花瓣像閃爍的流星,帶著長長的尾巴,在天空中劃下絢麗的弧線。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葉歡看著偏過頭瞪大眼睛,小聲念著詩句的少女,亮閃閃的火花映入她清澈的眼簾,真是可愛。
“嘭!嘭!嘭!”
彩色的煙花升到最高處,然后嘭的炸開,將濃重的夜色渲染成亮麗的色彩。
嗯,其實看煙花也還好,沒想象中的老套。
她還以為讀過了書上的情節(jié)會已經習慣,可當真切的站在下方感受時,終究會有所不同。
嗯,還是,還是很好看的。
墨言感覺身邊人一直在看著她,有些許的不自在。
只好假裝對煙火很感興趣的樣子,瞪大了眼睛,發(fā)出很傻的哇的贊嘆聲,在心中默默的數著煙花數。
十三,十四,十五,咦,有些不太對啊。
我朝開國皇帝歷經十五年,在馬背上打下千里江山。
而后歷年皇帝為銘記歷史,都會在新年燃放十五響煙花爆竹。
可這是,十六,嗯,十七?
今年剛好是她十七歲的生辰,不會這么巧吧。
該不會?
疑惑地微微轉過頭,正對上某人含笑的眼睛。
葉歡抬手將她額邊的垂發(fā)攬至耳后,俯身輕聲在她耳邊說,“朝朝,生辰快樂”。
麻酥酥的嗓音一直穿進耳朵,癢癢的。
嘶,一顆閃爍的星點拖著長長的尾巴隱入云層,“嘭”的一聲,絢麗的煙花綻放在半空之中,勾勒出的巨大線條,幾乎將處在正下方的兩人完完全全的囊括進去。
心中一動,有什么不知不覺中隨著煙花猛地炸開。
冷冷的風打在身上,看著他燦爛的笑,不覺眼睛一酸。
背過身去,肩膀搭上的衣服,似乎是能替她裹住所有風寒,竟溫暖的想要掉淚。
生辰啊,居然,是她的生辰。難得,又盛大的生辰。
絲絲縷縷的星屑紛紛飄落,美輪美奐。
低下頭,城樓下兩側的街燈依次亮起,寒風不覺冷,燈火葳蕤。
生辰快樂?
最后一次的生辰了,快樂嗎?
墨言暗暗的問自己,卻沒有答案。只覺得臉靠近他的一側麻麻的,似乎有些不會動了。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往旁邊挪了挪,試圖離他遠一些。
某人看著小姑娘紅透的耳垂,厚著臉皮的靠過來,“嗯?害羞了?”
墨言輕咳了一聲,他溫柔的聲音像是一聲雷一樣炸響在耳邊。
“咳,謝,謝謝”,又挪了挪。
某人繼續(xù)貼上來,“害羞了?”
溫柔中帶著一絲挑笑之意。
“沒,才沒”。
少女的聲音中帶夾著自己未能察覺的軟糯。
一挪再挪,“就是害羞了”。
挪到末端的小姑娘低頭咬唇,煩。明明很生氣,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
覺得自己該生氣,又覺得氣生的莫名其妙。這種感覺好奇怪啊。
“吃糖嗎?”
葉歡看著快要氣炸的小姑娘,臉鼓的像河豚一樣。
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呀,好軟。
“不吃”。
小姑娘有骨氣的扭過頭,用鼻子哼了一聲。
葉歡默默從兜里掏出一大把,在她眼前晃了晃。
“甜甜的呦,新出的口味,不吃?”
“那,那吃吧。一顆,就一顆哦”。
小姑娘飛速伸手拿過一顆糖,含進嘴里。繼續(xù)扭頭企圖忽視他。
葉歡笑了笑,也學著小姑娘的樣子扔了一顆入口。
看著眼前從臉一路紅到耳根的某人,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嗯,甜,這糖真甜。
瞇著眼睛看著遠處燈火,得意的沖城樓下不遠處的一對夫妻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