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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藤

第十九章 生辰之“喜” (一)

九藤 loisy 3348 2020-04-07 09:33:45

  “難得小姐肯畫妝呢,平日小姐總嫌妝面繁瑣,不肯著裝,如今總算有機(jī)會讓木槿姐姐展示手藝”。

  菖蒲捂著嘴偷笑,“還是忱王殿下魅力大,小姐才肯好好打扮”。

  “咳咳,說什么呢”,墨言緊張的眨了眨眼,“好看嗎?”

  鏡中的女子眼若秋水橫波,眉似遠(yuǎn)山。淺笑著接過口脂,將暗色的唇蹭上一點(diǎn)紅。

  既已雙雙在京,見面也無從可避。況且今日是他的生辰,合該去賀一賀的。

  抿了抿嘴,也壓下心中那一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忱王府。

  “恭迎尚書大人”。

  門口的侍從們依次行禮后,后一位侍從看見下了馬車的女子,趕忙迎了上來。

  哎呀呀,這一位可是王爺?shù)膿从?,怠慢不得的?p>  “墨小姐,快請”。

  墨言找個亭子坐了半天,連茶水都喝了兩壺。

  看著旁邊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心里煩的很,可偏生總有些不知名誰家的千金想過來搭話。

  喜慶的日子,不認(rèn)識的人非要湊過來跟她表示自己有多開心,不覺得尷尬嗎?

  墨言就這么坐著,聽著她們客客氣氣的夸贊著,“你的簪子有多好看”,“你新做的衣裳也很不錯”。

  一來二去,吵的頭都大了。

  “他的生辰,客人都快到齊了,怎么不見他人呢?”

  左看右看,壽星遲遲不出現(xiàn),也沒法開席。

  沒辦法,她實在是不耐煩待在這種地方,觥籌交錯,熱熱鬧鬧,只會讓她覺得,煩,太吵。

  本著早點(diǎn)給完東西早點(diǎn)走的心態(tài),墨言說著做手勢小聲示意木槿,“走,如廁”。

  還沒等走出幾步,就被一個眼生的小侍女叫住。

  “墨小姐,忱王殿下有請”。

  “哎!請去做什么啊,你別走,把話說明白啊”。

  木槿一轉(zhuǎn)頭,高聲問道。

  找她?墨言聞聲一挑眉。難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

  “走吧,去看看”。

  年紀(jì)輕輕的侍女并不回應(yīng),也不管她跟沒跟上,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不多時,消失在了一個轉(zhuǎn)彎處的拐角。

  “咦?小姐,她人呢?”

  緊隨其后的主仆二人四下張望,不見剛剛帶路侍女的人影。

  穿過前廊,繞后后花園。

  “咦,小姐,這偏院是個什么地方???

  堂堂忱王府,怎么還有如此破敗之處,也不知住的是什么人”。

  “既然找不到,就回去吧,估計,也快要開席了”。

  墨言說著掃了一眼偏僻的庭院,墻壁藤蔓纏繞,卻無人修繕,不知破敗了多少年。

  “等等,好像有人在說話”。

  墨言一把拉住行走的木槿,那熟悉的語調(diào)聽得,心不由得一沉。

  “噓!”

  一點(diǎn)一點(diǎn)走近,輕聲踮起腳向里看去。

  “這條鏈子好別致啊”。

  長公主聽著門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眼中滿是了然的神色,開口說道。

  “公主喜歡,不妨由本王幫公主戴上”。

  顧忱對上長公主示意的眼神,悄無聲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快速抽出手鏈,掌心的刻痕,深深淺淺。

  “此物王爺已佩戴多年,如今真的肯割愛?”

  “那是自然,無論公主喜歡什么,只要世上有,本王自會給公主尋到”。

  墨言直直的走上前去,透過門縫,不敢相信面前與人調(diào)笑的男子是記憶中的溫和少年。

  長公主嬌笑著抬起手,寶石指甲高高挑起珠鏈,上面的銅心吊墜反射的光,刺痛了眼睛。

  二人的話語在耳邊炸響,猶如導(dǎo)火索,將信紙上,那些無法令人相信的句子,一一串聯(lián),在心里噼里啪啦的點(diǎn)燃。

  “忱王殿下,攀附長公主。用彼之名,獲不勞之財”。

  那些不可置信的字詞,一一重現(xiàn)在眼前。

  聽不下去,也不想聽下去。

  “嘭!”的一聲,一腳踹開門。

  “忱王殿下,長公主”。

  墨言冷冷的掃了一眼,草草行禮。

  長公主本想開口質(zhì)問是何人如此大膽,膽敢擅自闖入。

  結(jié)果瞥到墨言通紅的雙眼,忍住不和她計較,扭過頭去小指勾住對方的衣角,動作輕柔的令人不易察覺。

  她并不開口,只用含情脈脈的眼神,一臉信任的,溫柔的望向身側(cè)的男子。

  顧忱忍著惡心,手一僵,沒有避開。

  墨言看著兩人親昵的動作,眼光一暗,不由自主的捏緊了袖口。

  “呵,果然。上次中秋燈會,你沒有來,我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想到的。

  也是。難得有人能贏得長公主殿下的芳心。

  想必怕是不日,兩位便有好消息傳出吧。

  既然這樣,那墨言在此,先行道喜了”。

  “阿言,我”,顧忱看著面前優(yōu)雅行禮的女子,慢慢的沉默下來,手足無措。

  嘴巴張了張,又緊緊閉上。

  只覺得先前吃下的藥丸的味道有些上涌,喉嚨里滿是難以言喻的苦味,一如他現(xiàn)在的心情。

  明明是早就該料想到的局面,卻仍舊不知如何開口。

  想上前,可衣角一緊。

  陽光下緊緊勾住衣擺的亮色指甲,閃爍的鮮艷的色澤,有如當(dāng)頭一棒,將他炙熱的心,迅速的冷卻下來。

  看著她紅紅的眼睛,卻只能努力壓制住心中破土而出的沖動,不敢上前,不能解釋。

  “我原以為,戰(zhàn)亂時百姓食不果腹,你令謀就高處無可厚非,能封侯拜相也是你的本事,這點(diǎn)我從不懷疑。

  可你能否與我解釋,我父母留下的信物,如何會在你手中。又如何,成了你討好心上人的物件?”

  墨言說著,冷冷的走上前,一把扯下他搭在長公主手腕上的鏈子。

  “你走后,手鏈遺失了,我只當(dāng)不小心。我從沒有懷疑過,也不想去懷疑,你的作風(fēng)”。

  墨言輕輕撫摸著鏈子,白銀纏絲,菱花翡翠為嵌。

  這是父母當(dāng)年怕她遇到危險無法自給自足,特意留給她的信物。拿它去任何一個墨家的店鋪,可換銀兩上萬。

  這些年她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也不在意有沒有人拿它去通兌,只當(dāng)是丟了。

  誰曾想,居然在他的手里。

  呵,竟然,竟然在他的手里。

  他不會不明白,它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的。

  這可是當(dāng)初,她手里最后的救命稻草啊,如今,竟然被他用來,以討人歡心?

  居然,居然拿走了她父母留下的信物,留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無錢無勢的留在朝不保夕的邊城等死!

  她不常出門,店鋪伙計不熟悉她,只認(rèn)物不認(rèn)人。

  沒了信物,說什么都不會付賬給她。

  他知道沒了信物傍身的她,是怎么一邊尋找他,一邊躲過每日巡查的官兵的嗎?

  他知道空無一文的她,是怎么一路南下,找到對接貨物的父親的嗎?

  他知道她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嗎?被人欺騙,毆打,辱罵,等等等等。

  不,他不知道。

  他從不知道,他也從沒問過。就好像,沒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呢?

  這就是他所謂的等待,所謂的苦戰(zhàn)中的執(zhí)著?

  他居然有臉去找她解釋。更可笑的是,她居然,還有些信了。

  哪怕心里依舊有些怨懟,可不得不說,還是幻想過兩相和解的以后。

  可結(jié)果呢,呵呵。

  眼前的一切,真是惡心的好笑。

  慢慢捏緊拳頭,捏的骨頭咯咯作響。

  然后,又緩緩的放開了手。

  心中無處發(fā)泄的灼熱怒火,時過境遷,慢慢匯聚成冰冷的溪流,流淌過心底。

  不在怨恨,也不再憤怒,甚至于,連氣都生不起來。

  只覺得累,很累很累。

  什么保護(hù),什么永遠(yuǎn)。

  不過只是一時的熱忱,而已。

  只不過,是一時的熱忱,罷了。

  “是我不小心拿走,一時忘記歸還”。

  “不小心?只一句不小心?太敷衍了吧。

  曾經(jīng)的你不會不知道它意味著什么的,而如今,卻只得一句不小心。

  你說的對,數(shù)年過去,我竟有些看不透你了,顧忱。

  不得不說,現(xiàn)在的你,讓我有點(diǎn)失望。

  曾經(jīng)年少,也不是沒幻想過。只是不曾想,你我緣分,竟淡薄至此”。

  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略過,徹骨的寒涼。

  顧忱似乎讀懂了她未說出口的話,在心底瘋狂吶喊。

  不不不!不會的,不會的!

  怎么會緣淺呢,你我從小青梅竹馬,縱使分別數(shù)年,可情分尚在。

  阿言你在騙我對不對,你看你還帶了小時候你給我雕的木劍,你還是,還是在乎我的啊。

  人總是這樣,明明知道所有的走向,可當(dāng)真正面對時,卻還是徒勞的想要更改必定的結(jié)局。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纏著我雕一把劍給你慶生。

  你說,你一把劍換我一個愿望,不論多難,都會幫我實現(xiàn)”。

  墨言頓了頓,努力壓住嗓子溢出的甜腥,拿起木劍端詳。

  “來之前我想的是,你總歸是要上戰(zhàn)場的,所以,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少受點(diǎn)傷。

  而此刻,我只希望,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我就此,過路不識”。

  墨言咬著牙,一字一頓艱難的說道,嗓音幾近哽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失信了那么多次,總該,答應(yīng)我這一次”。

  輕輕的將木劍放入他手中,顧忱呆呆的看著掉落掌心的木劍,只覺得似有千斤重,幾乎要承受不住。

  “阿言”,顫抖的雙手將木劍捧到眼前,固執(zhí)的搖頭,嗓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哭腔。

  永遠(yuǎn)嗎?永遠(yuǎn)永遠(yuǎn),是多遠(yuǎn)啊。

  阿言你可不可以好心一點(diǎn),定個時限。

  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哪怕是一百年,也總是來日可期的啊。

  阿言,永遠(yuǎn)太遠(yuǎn)了啊,遠(yuǎn)到從此刻開始,就要說再見了。

  他要是,忍不到永遠(yuǎn)呢,那他是不是,就又食言了。

  這,這就要離去了?想再看她一眼,都不能嗎?

  手一點(diǎn)點(diǎn)握緊,打磨光滑的刀刃向內(nèi),是從未有過的鋒利。

  仿佛無需用力,只一劃,便鮮血淋漓。

  明明早就知道結(jié)局,可心為什么這么痛呢。

  墨言忽地一回身,冷漠又陌生的神情令他渾身一顫。

  試探著想要上前的腳步,又再次的縮了回去。

  “哦對了,還未賀你生辰之喜。嗯”,一頓。

  “那就祝你,長命百歲,夫妻琴瑟和鳴”。

  就這樣伉儷情深的一輩子在一起吧,再也,再也別出現(xiàn)在她面前了。

  “阿言”。

  顧忱抬起頭,恍惚中看著她背影逐漸變清晰,一點(diǎn)點(diǎn)遠(yuǎn)去,卻無力阻止。

  他甚至沒有資格,攔下解釋。

  沒辦法的,只有在長公主面前真真正正的演上一場,讓長公主相信,讓皇家相信,他們二人之間再無關(guān)系。

  皇上的手,才不會伸到不該伸的地方。

  他又何苦,將她再拖進(jìn)這不知會如何的漩渦呢。

  只要她好好的,就怎樣都好。

  那么這次,就換他一個人,做劇中人吧。

  原來,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只是,海底月不可及,眼前人,留不住。

  “阿言啊”,默默念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她還會回來,她還沒走遠(yuǎn)。

  他那么喜歡,那么喜歡的姑娘啊。

  第一次掏心掏肺的喜歡,恨不得把所有給她,讓她欣喜,讓她歡愉。

  可到頭來,卻終究還是要放棄。

  那就恨著他吧,沒關(guān)系。

  反正,也沒什么可原諒的。

  顧忱將木劍小心揣進(jìn)懷里,一把掙脫衣角的束縛。

  “那條手鏈,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的。只是,不要再有下次”。

  長公主神態(tài)自若的收回手,低聲道了句好。

  她可是花了大價錢弄來的呢,難得物盡其用啊。

  不過確實不需要第二回了,反正目的達(dá)到了,不是嗎?

  什么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要踩在腳下,跺進(jìn)泥里,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所有的不該有心思,她都會一一給他踩下去,直到他的心里,全部都是她才是。

  嗯,不著急,總會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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