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選擇
和夭夭一樣神色絕望的，是同樣跪在一旁的明洛。他從見到蘇子恒以后就靜止了，他似乎變成了陳年的雕塑，陽光剝落下他身上歲月的灰塵，恍惚間他想到三人最初見面的那一天。
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夭夭的人，蘇子恒在取出夭夭的內(nèi)丹后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等著人來，所以蘇子恒看到他說了句“來的真晚”，撂下這句話之后他就拿著夭夭的內(nèi)丹離開了。明洛在護住夭夭心脈爭取時間的時候，意識到她體內(nèi)已經(jīng)有一股仙氣吊著，那股仙氣從何而來，不言自明。
明洛一直都不明白蘇子恒對夭夭究竟有沒有愛，即便后來他和夭夭走到了一起，他還是會想起，如果那日不是蘇子恒用仙氣吊著夭夭的命，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么多的以后，可如果真的愛過，又怎么能夠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夭夭都會淡淡一笑，好像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就如同她現(xiàn)在淺淡的微笑一般，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與他之間經(jīng)歷的所有，都比不上他的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p> 可明洛何等心細，他怎會看不到蘇子恒看著他諷刺夭夭的時候眼神多么狠厲，以至于一瞬間明洛懷疑，那是國破家亡之恨。但不論蘇子恒現(xiàn)在對他有多大的敵意，他都不能放開夭夭，一任悲劇重演。
于是明洛決心違背桃花族的規(guī)訓，即便這樣會對族長造成不利，他也要一意孤行，夭夭已經(jīng)是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次的人了，命運不應對她如此不公。
所以紅熙在進退兩難之時，才會聽到明洛卑微的祈求，祈求紅熙救夭夭一命，即便這樣會讓夭夭徹底變成蘇子恒的傀儡，明洛也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他發(fā)誓自己會找到破解之法，破除夭夭身上的蠱咒。
不過是在心上劃一刀而已，就能救下夭夭的性命，這種選擇對紅熙來說根本沒有猶豫的必要。
紅熙手指動了動，卻被陌辰猛地抓住，他的聲音壓抑著沉沉的波瀾：“你以為你是在救人？你救了她，她就會被用來殺死慕昇，殺死更多無辜之人，這樣也無所謂？你以為她希望自己變成那種樣子？還是說，你很享受這種成為救世主的感覺？”
一席話把紅熙從恍惚中拉扯出來，陌辰說的沒錯，這一次不一樣。紅熙回望陌辰漆黑的眼眸，慢慢鎮(zhèn)定下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可方才夭夭壓抑的哭喊就在耳邊，紅熙做不到用理性看待這件事情，每拖延一分，夭夭的生命就危險一分，可若紅熙出手相救，她不知道蘇子恒會吩咐夭夭做什么，又會產(chǎn)生怎樣的連鎖悲劇。
好像無論怎么選擇，都不會產(chǎn)生紅熙期望的結(jié)果，可她必須要做這個惡人，殺死自己的族人和將慕昇與昆侖墟至于危險之地，她必須做個選擇。
“夭夭，”紅熙看著她疲沓的容顏，一時間有些哽咽，她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希望她能救下夭夭，可紅熙不能聽從這個聲音，她只能繼續(xù)蒼白地笑著，“我不是個稱職的族長?！?p> 夭夭聞言露出了悲傷的笑容，她按住還想說些什么的明洛，緩緩說道：“這樣就好，明洛，你以后要好好協(xié)助主上。”
“不愧是慕昇的弟子，不近情理的一面真是如出一轍，”蘇子恒冷冷地開口，說話間四周多了十幾個黑衣人，只聽他繼續(xù)說道，“我本不想動手，可你既然不肯配合，那我只能親自來取了?！?p> 陌辰道：“只怕是有來無回?！?p> 蘇子恒笑道：“陌辰，你好好看看這些人，不覺得他們的樣子很眼熟嗎？”
紅熙只覺得他們跟當時從湖邊偷襲自己的人差不多，當時他們?nèi)藬?shù)比較少，陌辰尚且有些吃力，現(xiàn)在一下子出現(xiàn)這么多，不知這些人究竟是什么來頭。陌辰卻只是笑了笑：“魔族變種罷了，有什么好看的?！?p> 這個詞匯紅熙還是第一次聽說，她疑惑地看了看陌辰，卻看到陌辰咬緊了牙關(guān)，目光一閃，剛好撞上一旁的虛副使。
他們一起回來了，不知道剛才那波人處理的怎么樣，這么說宋將軍似乎沒有跟他們會合，紅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覺得原著里有什么秘密正在被她揭開。
蘇子恒不緊不慢地說道：“魔族異種？這是你給他們起的名字嗎？說起來和當初在銀豐鎮(zhèn)修行的你還挺像的！”
陌辰道：“長野告訴你的？看來他也來了，今日銀豐鎮(zhèn)倒是格外熱鬧?！?p> 蘇子恒眼神驟然一冷，四周的黑衣人接收到信號，頓時整齊劃一地沖著紅熙撲來。
現(xiàn)在紅熙只想罵街，為什么她沒有業(yè)火也要被圍追堵截，早知道回來的時候跟那個女的說一聲換個賬號了，這下系統(tǒng)清零了還要打BOSS級別的難度，這不是教著她抱大腿嗎！
于是她十分配合地躲在陌辰身后，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虛副使和寒堯分工配合，吸引了一部分異種的注意力，明洛自保尚且有些吃力，夭夭又不能隨便催動法力引發(fā)反噬，陌辰只顧著護住身后的紅熙，根本不能顧及夭夭二人。畢竟他們這邊才是火力最猛的。
剛才紅熙催動殺招的時候夭夭反應很劇烈，所以現(xiàn)在她不能隨意施法，一時間感覺自己變成了廢物。
就在場面陷入膠著的時候，蘇子恒向著夭夭緩步走來，紅熙心中警鈴大作，她倒不擔心蘇子恒會對夭夭做什么，她擔心的是明洛，那孩子一根筋不懂變通，只怕死也不會把夭夭交出去。
果然，蘇子恒的劍都架在明洛脖子上了，他也不肯讓步。眼看著就要手起頭飛，夭夭突然將明洛拉到自己身邊，徒手接下了劍刃。
只要稍微慢一點，現(xiàn)在流血的部位就不是夭夭的手掌，而是明洛的脖頸了。然而紅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只見夭夭眼神一空，回手朝明洛心口處襲去。
“明洛，閃開！”紅熙和夭夭同時開口喊道。
明洛狼狽地就地一滾，險險地躲過這一擊，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明白了，剛才是蘇子恒對夭夭發(fā)動的口令。
然而被操控的夭夭并沒有給明洛喘息的機會，一招無效，緊接著抬腿下劈，風聲簌簌，迅疾的架勢像是要把明洛的腦袋劈爛。
紅熙顧不得那么多了，催動內(nèi)力召來漫天的花瓣，掌心一轉(zhuǎn)，空中的花瓣根根直立，隨著紅熙手勢一劃，頓時如流矢一般朝著蘇子恒射去。
“給你表演個天女散花吧！”紅熙話音剛落，無數(shù)的花瓣射到蘇子恒格擋的劍刃上，鏗然作響。
與其同時，感受到同族法術(shù)的夭夭也無法繼續(xù)攻擊了，她再一次痛苦地蜷成一團，朝明洛說道：“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