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那千小婉的確是蟲女,這點不假,連鴻鈞也很清楚你和莊子鳳并不知情,但他借機(jī)發(fā)難把你送上天刑臺,我當(dāng)時也攔不住,因為你的的確確和那蟲女接觸過。”
“千小婉在哪里?”
“怎么,你要去找她繼續(xù)相好嗎?”
“既然她確是蟲族,我要親自殺了她。”
“看來你還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過當(dāng)我們趕到凝香樓時她早就已經(jīng)跑掉了。她本身乃是虛巣之女,虛巣是那蟲族母巢在荒惡之地分化出的無數(shù)巢穴,相當(dāng)于蟲族在各地的橋頭堡,用作從母巢往各處傳送兵蟲,千小婉所掌控的虛巣應(yīng)該非常臨近星膜,她的實力肯定是在紫級以上,你還是暫時死了這條心吧?!?p> 果然,沒過多少時日,李寒就被姬星璇廢除修為逐出了星宮,對外宣布的理由和之前一樣——和蟲族有染。
李寒下山之后用姬星璇臨行前給的一塊幻身玉不斷變化自己的外形和氣息,一路走走停停往南方行進(jìn),想要前往那中州靈韻山上的萬靈宗。
沒有了修為的李寒急需找到一家宗門繼續(xù)修行,他年少的心里憋著一團(tuán)莫名之火,卻不知如何澆熄這團(tuán)火。
他其實恨的不是千小婉,不是蟲族,不是姬星璇,甚至不是連鴻鈞。
他恨的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而被命運如同一團(tuán)面一樣隨意捏來捏去。
當(dāng)然,他也恨那即將在未來降臨的所謂天外之魔,李寒在心里默默下定決心,如果有朝一日真的碰到那所謂的天外魔,他會第一時間將其斬殺。
對于姬星璇那種把希望寄托在邪魔外道上的想法他其實極為不屑。
這一天,正風(fēng)和日麗,李寒走到了臨近萬靈宗所在靈韻山的一座小鎮(zhèn)里。
這小鎮(zhèn)名叫豐泉,地下處處都有泉水冒出,盛產(chǎn)一種寒泉酒。
他行至鎮(zhèn)子里的石板路小街上,看到多如牛毛的酒肆,不禁想到了當(dāng)初第一次和莊子鳳在凝香樓吃飯的情景,心情頓時有些蕭索。
李寒隨便在街邊一間酒肆里買了一壇寒泉酒,抱在懷里邊喝邊往小鎮(zhèn)外面走,即將出小鎮(zhèn)的時候,他隨手捏動了一下手中的幻身玉,眨眼之間變作了一個黃眉大漢,隨即出了小鎮(zhèn)。
這時,天色陡然暗了下來,黑云重重疊疊不知從哪里而來,周遭的一切都陷入昏瞑之中。
李寒表面不動聲色,腳下卻是加快了速度,結(jié)果疾走了半晌居然還是鬼打墻般呆在原地。
他索性站著不動了,靜靜看著四周會有什么魑魅魍魎鉆出來。
當(dāng)看到那一尊猙獰無比的黑甲時,他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李寒恢復(fù)了本來面貌笑著說:“連大星使,您把頭盔摘了吧?!?p> 連鴻鈞摘了頭甲,心情愉悅地看著李寒說:“找個機(jī)會出來真不容易,要不是那姬星璇修煉出了岔子,我還真沒機(jī)會殺你,說吧,想怎么死?”
“你猜?”言罷,李寒再次輕捏幻身玉,整個人居然化成了一股云霧四散而去,轉(zhuǎn)瞬間沒了蹤影。
可惜他化霧而去飛了半天,回過神來時居然還在原地。
“黑源面前一切都是虛妄,你指望那破玉帶你逃跑么,可笑?!闭f完連鴻鈞抬手一抓,背后浮現(xiàn)出一個磨盤大小的黑色旋渦,隔空就將李寒吸了過去。
半空中的李寒動彈不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冰冷,視線也在變的模糊。
原來死亡真正來臨時,是這樣的靜默而又快速。
但連鴻鈞在最后一刻停手了,他抬手一拍浮在半空中的李寒,似乎又還回去了部分生機(jī),李寒覺得身體暖和了一些,眼皮也能睜開了。
“我是真的好奇,姬星璇和元無極都出手救你,你難道是他倆的私生子不成?”連鴻鈞一只手捏著下巴問道。
但他也沒指望李寒會說出真相,所以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擠出一滴藍(lán)色液體滴在李寒的嘴巴里面。
隨著那一滴藍(lán)色液體進(jìn)入李寒的口中,他的整個身軀居然變成了半透狀態(tài),所有經(jīng)脈、骨骼、血管,清晰無比地展示在連鴻鈞面前。
原來這一瓶就是星宮大名鼎鼎的“真原液”,是一種讓人之身體完全沒有秘密的神奇液體。
連鴻鈞聚精會神地查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什么異常來,又在李寒的眉心取出一滴精血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甚至還放在嘴里嘗了嘗。
然他自言自語地說:“血脈上來說跟姬星璇、元無極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這就奇了怪了,這小子到底有什么特殊?”
就在這時,一個井口大小的洞穴冒著黑煙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連鴻鈞的腳下,然后那帶著一圈密密麻麻獠牙的洞口一張,就將連鴻鈞吞了下去。
倩影幽幽,暗香襲人,美人黛眉輕皺,一襲紅裙飄飄而至,原來是千小婉突然出現(xiàn)救了李寒。
千小婉雖然體質(zhì)特殊,可以越階發(fā)揮出虛巣的傳送之力,但論打斗的實力只相當(dāng)于人類當(dāng)中的紫月境。
所以她救下李寒的第一時間就召喚出黑洞,然后縱身一躍,帶著他消失不見了。
果然,在三十里地外的地下某處,暴怒的連鴻鈞從虛巣肉壁中掙脫而出,再次趕到原地時李寒和千小婉早已消失不見。
靈韻山脈西北末端有一座小峰名叫青鴛。
青鴛峰風(fēng)景秀麗,在半腰處有一處大平坡,這里草甸如毯,還有無數(shù)小黃花如漫天星一樣肆意揮灑生長,真是一塊令人心情舒暢的地方。
在小黃花點綴而成的星辰大海里往青鴛峰頂?shù)姆轿恍凶叽蠹s半個時辰,就能看到幾間平平矮矮的小木屋。
這些小木屋是山下村里獵鹿人上山時過夜休息的地方,不過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人使用過了,所有圓滾滾的木頭上都充滿了裂縫。
一陣黑煙憑空在小木屋前面冒出,接著地面突然張開了一張井口大小的嘴,吐出來一男一女兩個人,正是那千小婉和李寒。
千小婉來不及整理穿行肉壁時弄亂的秀發(fā)和衣裙,第一時間扶著受了傷的李寒進(jìn)入居中的一間小木屋里,她素手一揮,一陣帶著莫名香氣的風(fēng)柔和地吹走了屋內(nèi)的灰塵,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李寒放置在了簡陋的床板上。
一直到天色將黑的時候,芷白姑娘才來到這小木屋,焦急等待的千小婉第一時間開了門,拉著芷白的手問:“那‘藥’可找到了?”
“我在咱們虛巣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點,不過應(yīng)該也夠用了?!避瓢紫愫沽芾?,氣喘吁吁地說。
“沒有被那些兵蟲覺察吧,我這些年一直呆在落星城,虛巣里那些家伙幾乎已經(jīng)不聽我調(diào)遣了,各個三心二意,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糟了!”
“那倒沒有,只不過阿修月居然也在巢穴里,她碰到我后多問了幾句,但都被我打發(fā)過去了?!?p> “你不必?fù)?dān)心阿月,她是我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只不過這事兒也沒必要讓她知曉,好了,你把東西放出來吧?!?p> 芷白立即伸出了白皙的左手腕,然后用右手指輕輕在嬌嫩的皮膚上一劃拉,一些密密麻麻的青色蚜蟲冒了出來,千小婉趕緊用事先準(zhǔn)備好的瓷碗接住,足足接了一大碗。
由于這些蚜蟲過于微小,爬動的時候還能看出來是活物,等全部呆在碗里互相抱著不動之后,看起來居然像是一碗綠色的湯。
李寒遭遇了連鴻鈞那一吸之后,整個人已經(jīng)衰竭到快要嗝屁的境地,迫切需要大補之物。
千小婉端起了那一碗“綠湯”,將李寒的頭托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倒進(jìn)了他的嘴巴里。
第二天一大早李寒終于清醒過來,他覺得神清氣爽,口齒留香,整個人狀態(tài)極好,雖然環(huán)顧四周不知道身在何處,但想來這人能從連鴻鈞手中將自己救出,也不會害自己。
李寒走出了獵鹿人的小木屋,頓時天地間微風(fēng)吹拂。
綠海黃花之間站著一個人兒,那人,那裙,那傘,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少女回頭沖自己抿嘴微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等到那一刻了。
“是你救的我?”李寒問。
“李公子,我...”千小婉轉(zhuǎn)過身來,她沒有露出往日那時常綻放的笑顏,而是低垂著眉眼,眼淚順著雙頰往下流,不敢去看李寒的眼睛。
“不用說了,人是人他娘生的,蟲是蟲她娘生的,你生來就是蟲,何錯之有?”
“是我連累了你和莊公子...”
“命運無常又怪的了誰呢?”
“李公子,你現(xiàn)在...”
“不必多言,既然你是蟲我是人,那我們的相識就是一場錯誤!”李寒厲聲說道。
他抽出劍來,平舉向前指著千小婉繼續(xù)說:“我雖然修為已廢,但今天必須向你拔劍,你也不必向從前那樣配合我演戲,我李寒不是貪生怕死之人?!?p> “李公子,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對你出手的,既然你看到我這般厭惡,我走就是了,你以后保重好自己?!闭f罷,千小婉扭頭朝著花海深處走去。
一道劍光閃過。
李寒雖然沒有了星力修為,但一身劍術(shù)還在,他舉劍向前滑行,看似緩慢優(yōu)美,實則極快,轉(zhuǎn)眼間劍尖已經(jīng)到了千小婉的后背。
那劍尖挑斷了千小婉束發(fā)的絲帶,少女的身段在怒濤般的綠色海洋里顯得那樣柔弱,一頭烏發(fā)披散開來,仿佛是清澈潭底最茂密的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