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第一抹晨曦投進昭覺寺,香如玉終于不再軟磨硬泡地纏著妱兒。他突然沉默著走出大雄寶殿,失落地遙望著一個方向。
“算了,這一夜已經(jīng)夠長了。我香如玉不會再給自己機會欠你的……”僅僅是一瞬間,香如玉身上的氣質(zhì)徹底改變。
即便妱兒涉世未深不了解這世間人情冷暖,此時也聽出了香如玉話里的無奈。她也開始覺得,眼前這個俊俏王爺似乎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十惡不赦。
妱兒看著他的側(cè)臉,心生惻隱:“喂,站在那邊的臭王爺,小爺見到我?guī)煾?,會幫你問一問的。帶外人進入香門,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妱兒以為自己給了香如玉希望,殊不知香如玉竟然冷笑一聲搖著頭:“不必!我相信這世間的賒香人,不是只有你們師徒……”
這話聽得妱兒一臉古怪,可她還是忍著沒有說出真相:如今香門里的賒香人,只有三個。
就在她愣神的剎那,香如玉已經(jīng)飛身離去,只留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回蕩在大雄寶殿外。
“和尚!如有機會,這份香緣定會還你。希望在這亂世中,不要死了才是……”
靈慧聞言不好意思地摸著光頭,小聲自言自語道:“這些,現(xiàn)在還不算我賒來的呢?!?p> 可是這大殿里總共就兩個人,安靜的都能聽見十里外的鳥叫聲。妱兒又豈能聽不到靈慧說什么。
只見妱兒臉上堆著壞笑,眉歪眼斜地朝靈慧走來。
“干得漂亮!”
“我,我什么都沒干啊~”
“你晚說出那一個字,可是為小爺我扳回一局!哦不,是十局百局。哼哼~任他香如玉跑到天涯海角,這香債遲早要還!”
“……”
妱兒換上一副奸詐無比的笑容,腦子里幻想著她從香如玉身上收回香債的場景。
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如癡如醉……
靈慧見狀,不禁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有些毛骨悚然。正當他猶豫片刻,準備說出那個“賒”字的時候,許久未動的葉子陡然堵住了他的嘴。
“施~呵~呵!”渾濁的聲音根本沒有成字,就連靈慧都沒聽清自己說的是什么。
就在這時。
妱兒單手化掌,毫無征兆地拍在靈慧胸口。只見靈慧的小身板倒飛而出,重重咳出一口氣。當他再次吸氣時,大殿內(nèi)不知何時充滿了金色的氣息。
靈慧的身體慢慢飄起,在金身大佛前緩慢翻滾,似坐,似臥,似躺……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妱兒和葉子已不見蹤跡。
沒等靈慧的身體落在蒲團上,他就迫不及待追出大雄寶殿四下張望。當他再次回到殿內(nèi),香案上那些瓶瓶罐罐依次破碎,傳出妱兒的聲音拼湊成一句話。
“香門門規(guī),一香賒一人!你未賒的已被他帶走,所以這份香緣,我替你換一換?!?p> 靈慧轉(zhuǎn)身望著殿外朗朗晴空,堅定地說了一句“賒”。
……
距離昭覺寺四十里的密林中,一行百余人正向東疾行。他們當中有的御空踏木,有的御獸馳騁,還有的抬著鑲金玉輦。
這一行人所過之處,鳥獸四散,精怪退避,似乎那些兇邪之物也不敢上前招惹。
即便如此,林中仍然竄出一個不怕死的人影,擋在一行人前頭。
待看清來人是個老者,一行人中飛出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赫然正是之前出現(xiàn)在昭覺寺的嵐心。
嵐心上下打量著這位衣著樸素的老者,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能夠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老者也不是別人,自然是妱兒的師傅。只是沒人知道他后半夜去了何處,又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老者神情自若,氣定神閑,既不像打架尋仇,也不似攔路挑釁。他只是半瞇著雙眼,看向酣睡在玉輦中的香如玉。
“世間沒有無故帶走的香緣,也沒有想避就避的香債……嵐家的小丫頭,你說呢?!?p> 嵐心并沒有自報家門,聽到老者一眼看破自己身份,立刻警惕起來,腦海中搜尋著嵐家還有哪些仇人。
老者聲音不算洪亮,但要驚醒某個人還是十分容易的。
香如玉哈欠連連地坐起身,透過輕紗瞧了一眼嵐心所在:“為何事逗留?打發(fā)他幾兩銀子讓他走吧?!?p> 老者依舊不喜不怒,轉(zhuǎn)而看向嵐心腰間的玉牌。
嵐心見老者緊盯著自己腰間,下意識地說了句:“老不正經(jīng)”。
簡簡單單四個字,竟惹的老者哈哈大笑,似乎從嵐心身上看到了一些往事。
“這么多年了,嵐家的家風倒是一點沒變!依然自以為是,依然我行我素,依然用這玉牌逃避賒香人……”
“胡言亂語,這世間哪有什么賒香人,都是些妖孽邪祟冒充!”
戴著斗笠的嵐心很難看清臉上的表情,不過她此時的呼吸明顯加快,已將三枚符咒夾在指間。
嵐心和老者的對話,讓香如玉漸漸清醒。尤其是老者提到的賒香人,讓他頓時精神倍增。
如果這位老者有賒香人的線索,或者他本身就是呢?香如玉心里這般想著,絲毫不顧及自己蓬頭垢面,躍身落在嵐心身前。
“前輩!您……”
香如玉剛一開口,就看到老者的身形由實轉(zhuǎn)虛,如白煙凝聚,隨時都會幻滅一般。
嵐心立即下意識擋在香如玉身前,祭起三道符咒,雙手飛快掐訣。從小養(yǎng)成的習慣,讓這位道門女子能夠敏銳的察覺到敵意。
“王爺小心!”
老者那張白煙勾勒出的臉龐,不屑一顧地看了看嵐心祭出的符咒:“香門有香門的規(guī)矩,道門既然賒過香,躲有什么用?這些掩人耳目的小手段,也就騙一騙我那徒弟還可以……”
正說著,老者突然吹出一口氣,頓時密林之內(nèi)芳香四溢,像起了大霧一般。除了香如玉和嵐心之外,其他人包括所御之獸,全都立在當場一動不動。
香如玉一言不發(fā),注視著這一幕的雙眼愈發(fā)精彩。他一遍遍告訴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眼前就有賒香人。早知如此,何必浪費一夜口舌。
正當他要取出正在懷里“酣睡”的尋香玉時,一股柔和的氣息悄無聲息甩在臉上,登時將他扇飛。
一下,兩下,三下……
如春風拂面一般的感覺,卻在香如玉臉上留下重疊在一起的巴掌印。
很快,那個俊俏王爺變得鼻青臉腫,嘴唇肥碩,說起話來支支吾吾。直到此刻他也不明白,何時得罪過這樣一位賒香人。
而一心護主的嵐心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別在她腰間的玉牌裂開幾道口子,將她一身力量吸收殆盡。她之所以還站著,是內(nèi)心的高傲不允許她倒下。
“你是何人,為何要這么做?”她無奈地問。
“因為……老夫不能容忍外人說她丑,無論是誰?!?
幕水公子
賒香小課堂:目前妱兒的師傅到現(xiàn)在都沒有給出一個名字或者名號什么的……并不是賒香人的名字可有可無,而是他們的真名都不能輕易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