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錢塘縣城,唐川的心里就越安定。
路上路過不少村寨,從一些知情人的口中,已經(jīng)大概了解到縣城的狀況。
縣城安全,周邊的那些村子也安全。
成功了!
唐川已經(jīng)成為了錢塘縣口口相傳的英雄,他的聲名已經(jīng)傳播到很遠(yuǎn)的地方,比如剛才路過的那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
從別的的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而且是以第三人稱,多少有點奇怪,不過還是有點小自豪的。
高秀朱自從離開剛才的村子,嘴邊就一直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坐在驢車的車板上,干燥略帶粗糙的小手輕輕握著唐川的指尖,不舍得放開。
由于前方有一個閃閃發(fā)光的電燈泡在,兩個人一路上沒有過多的交流,也只有通過這種小動作來傳達(dá)彼此之間的情愫。
抗水患首功的唐隊統(tǒng),和叱咤錢塘縣的高大娘子,此時像一對要進(jìn)城趕集的農(nóng)家小夫妻一樣,坐著搖搖晃晃的驢車,穿著皺皺巴巴的衣服,相互依偎無比甜蜜。
三天后,他們終于到了錢塘縣。
在看到城門的那一刻,兩人終于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川感覺高秀朱直起了身子,甚至還往遠(yuǎn)處挪了挪,與自己拉開了一些距離。
失落也只是一瞬間,他想到之前那個冷若冰霜的高大娘子,相處這幾天,他覺得那不是她的本性。
一入塵世,她就要重新開始自己的偽裝了是嗎?
接近城門,驢車被守城的兵士喝止了。
由于水患的關(guān)系,今天的城門盤查異常嚴(yán)格。
朱老丈沒見過這陣勢,有點慌。
唐川跳下馬車,剛想對那兵士解釋兩句,哪知道,那兵士的眼睛立刻瞪得滾圓,驚喜地喊了一聲:“唐隊統(tǒng)?是唐隊統(tǒng)嗎?”
唐川仔細(xì)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認(rèn)得他。
“我是。”
那兵士立刻轉(zhuǎn)頭對城墻上喊道:“喂!快去稟告,唐隊統(tǒng)回來了!”
城墻上的兵士探頭看了一眼,一溜煙就跑去稟告守城校尉了。
那兵士重新看向唐川,眼神充滿敬重,抱拳道:“唐隊統(tǒng),全城百姓都惦記你的安危呢,請入城吧!”
唐川從來沒想過,自己進(jìn)個城能弄出這么大的陣仗。
方才的守門兵士一路跑,一路吆喝“唐隊統(tǒng)回來了”,頓時惹得滿城風(fēng)雨。
城門通往縣衙的路上,百姓蜂擁而至,夾道歡迎他們的英雄。
他們高聲吆喝著聽不懂的贊美,臉上洋溢著友善的笑容,還有人沖他們不停作揖,仿佛無論如何都表達(dá)不出他們此時此刻的激動心情。
朱老丈與有榮焉,一臉皺紋都笑開了,鞭子甩的勁頭十足。
那頭毛驢邁著小碎步,“噠噠噠噠”地踩著石板路一路朝縣衙走去。
那天的洪水,來勢比想象中還要兇猛,江水奔騰,發(fā)出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岸邊停靠的小舟被滔天巨浪甩到幾丈高,人們在城墻上,看見它們在驚濤駭浪中粉身碎骨,他們感到萬分絕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完了,錢塘縣完了,這簡直是老天降下天劫懲罰世人?。]人能躲過去,沒人……”
一位老人拄著拐杖,在墻頭上被雨水淋得渾身發(fā)顫,嘴里不停念叨著。
恐慌在整個錢塘縣迅速蔓延,那天,錢塘縣整夜未眠。
“長壽老人說了,錢塘縣躲不過去的,全完了!”
長壽老人太有名了,他是錢塘縣最年長的人,最有見地的人,活了八十歲仍然耳聰目明,他很少說話,說出的話都每每能成為人們的指路明燈。
這次是個例外。
天亮了,錢塘江的怒吼漸漸平息,人們發(fā)現(xiàn),前幾天縣衙主持修建的簡易堤壩還好好的立在那里,紋絲未動。
而長壽老人卻染了風(fēng)寒,昏昏沉沉中,仍然在不停地絮叨著:“全完了,躲不過的……”
逆天了!
聽說堤壩的主事是縣衙的一名衙役,他們十分震驚。
他們圍到縣衙前,想一睹這位救世神仙的風(fēng)采,卻聽說他已經(jīng)被洪水沖走了——和高家大娘子一起。
如今,他回來了,仍然帶著高家大娘子一起,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了。
活神仙?。?p> ……
一場天災(zāi)就這樣告一段落。
等到水位徹底平穩(wěn),錢塘縣重新開始筑堤,這次,不用多說,孔子渂下令采用了唐川的新辦法,跟老辦法相結(jié)合,相信肯定能造出更加穩(wěn)固的堤壩來。
觀風(fēng)使楊恭仁在唐川回城后,第二天便返回長安。
臨走之前曾明言,此番回長安,一要彈劾縣令孔子渂失職,二要破格舉薦唐川到工部,然而是否錄用還未可知。
唐川直嘬牙花子。
我一個學(xué)法學(xué)和刑偵的,你給我扔到一堆工程狗里,合適么?
不管怎么說,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又往前邁了一小步,是好事!
薛仁貴在一陣忙亂之后過來看望唐川,他按著他的肩膀,眉頭深鎖,還在為沒能及時救到唐川耿耿于懷。
唐川大笑道:“仁貴兄,小弟命大著呢!”
無需再多言,薛仁貴跟他對視片刻,哈哈一笑,終于釋懷。
其實這幾天最開心的還有一個人,白小然。
那天把唐川和高秀朱送到縣衙后,朱老丈就跟他們揮手告別。
高秀朱熱情地說要留他去髙府住幾天,朱老丈擺擺手:“不去啦,我外孫在城里也有住處,我還一次也沒來過錢塘縣看他,這便去找他了!”
說完,就趕著驢車晃晃蕩蕩地走了。
第二天,白小然跳到唐川面前,激動地告訴他,送他們來縣城的正是他的親外公。
巧了不是?
唐川發(fā)自內(nèi)心替白小然高興。
雖然孔子渂一直稱病不出,但為了防止跟他見面尷尬,唐川第二天就從縣衙里搬了出去。
他一改守財奴的風(fēng)格,花錢在城里租了一間小院當(dāng)自己的住處,當(dāng)天就搬了進(jìn)去。
這樣就能方便跟好友們見面了,尤其是那個誰!
誰知道,那個誰還沒等來,就來了另外一個幾乎被他遺忘了的人。
云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