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段,這個嗓音,與當初白瘦清秀的許流風十分相似。
只不過此人更加粗壯些,遠看著膚色也是黝黑。
正躊躇間,那人自遠處走了過來,左手微微扶著腰間的佩劍,右手跟隨腳步有節(jié)奏地擺動。他背著日光走過來,身形在地面上投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周正堅毅。
果真是他。
雖然模樣有些變了,但宋鈺知道,那是他。
這一別不過一年多,卻已是物是人非,二人的模樣和境況都大變。
回想起年少同游的時光,宋鈺還是能感受到滿滿的開懷。
即便年少的春心萌動已不復存在,如今再看許流風也沒有少女情思,但畢竟是滄海桑田變幻之前,宋鈺在這世間不多的羈絆。
時過境遷之后重逢,宋鈺很是開心。
可她知道,不能相認。
如今,他為士,我為囚,即便相見,也只會給他帶來麻煩。
再說了,相見之后,便如何呢?
所幸許流風在遠處停了,對著一個老頭微笑著說些什么。
隱藏起來,不必再見吧。
這么多囚犯,他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
許流風交代完便離開了,隨后幾名士兵帶著那個老頭走了過來。
士兵頗頤指氣使的樣子,沖著老頭下指令,大體是什么工程需要多少人,要干些什么,讓老頭安排一下。
吩咐完,這幾個士兵也走了,回到城墻根下坐著吃茶了。
老頭點頭哈腰送走了兵爺,轉(zhuǎn)身笑瞇瞇地沖著這批新的囚犯。
“諸位一路辛苦,我姓丁,大家伙叫我老丁就行。接下來大家的工作我來安排,辛苦諸位了?!?p> 仍是一臉笑瞇瞇地清點著人數(shù),排著隊列,劃分工作。
輪到宋鈺這支隊伍時,宋鈺才得以湊近了觀察這老頭。原以為他個子小,近看才知是駝了背,身形枯槁,瘦弱不堪。
隊伍里有人見老頭笑呵呵的很面善,便開始攀談起來。
“老丁,您也是這軍中的人?”
“我?嗨,不過是來給軍爺打打雜,混口飯吃罷了。城外的工事,城內(nèi)的雜事,哪兒能掙著飯錢,我就往哪兒跑,哈哈哈?!?p> “那您是這遙城本地的人嗎?”
“我?”老丁頓了頓,眼神迷離起來,“我四十年前流落至此,唉,不提了不提了。”
又有人好奇發(fā)問。
“看樣子您與那個許司長關系不錯,以后托您照拂了。”
“他呀?他肯定會照拂你們的,他其實當年也是流放之人,后來機緣巧合立了功,軍中有規(guī),有功之人可赦免,但是必需入軍籍。所以他就當了兵。”
“所以啊,他也是苦囚出身,對我們這些人都還不錯?!?p> 宋鈺笑了笑,不錯,是那個年少溫潤,儒雅善良的許流風了。
之后,宋鈺被分派去了炊事,跟幾位婦人一同燒火。宋鈺朝她們點了點頭,對方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在宋鈺背過身去的時候,偶有竊竊私語。
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么,也不想去想,宋鈺只是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看著鍋里的水。
水沸之后,一個士兵模樣的伙夫喊宋鈺搭手,把食材丟進去,叫她熬著這鍋湯。
回頭看向幾個婦人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們正在看自己,也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對視而心虛地挪開目光,而是繼續(xù)看著她。
“你們看我做什么?”宋鈺不解。
幾個婦人相識笑了笑。
其中一個歪著頭很是慵懶的模樣。
“看你年紀輕輕,樣貌也好,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被發(fā)配到這里。這后面的幾十年,怕是有的你熬了。”
說罷身邊幾人都笑了起來,不是打趣的笑,而是不懷好意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