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awsl（啊我死了）

　　與明甫悠子告別，走出黃金碗這個餐館時，天已經(jīng)接近全黑了，冷風(fēng)襲來，看著碩大的月亮都能感到一股爽寒涼意。

　　為了臭美，嬴不器沒有穿外套，此時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的哆嗦。

　　不對……這也太冷了，難道是因為走在河邊的緣故？

　　嬴不器望向安河橋下的那條小河，月光下顯得清幽靜美，粼粼波光……咦？怎么好像有一只金色羽毛的大鳥？

　　嬴不器揉了揉眼睛，擔(dān)心自己看到了什么錯覺。他本是走在安河橋北到玉泉山路的人行道上，為了想看的清楚一點，不自覺地走向了路中央。

　　這次他看清楚了：那真的是一只大鳥，盡管收著翅膀，仍然占據(jù)了一張臺球桌大小的空間。

　　他感覺那只鳥也在看他，兩只眼睛宛如燈籠。雖然天色已黑，卻也隱隱能看到大鳥身上閃爍發(fā)光的羽毛。

　　其他人呢，難道就沒有其他人注意這只大鳥嗎？嬴不器急切地扭過頭，想去尋找其他人的反應(yīng)。沒有人，安河橋畔一般沒那么多行人。

　　但卻有一輛車！

　　不知不覺中，嬴不器已經(jīng)走到了行車道中間，全沒注意一輛車飛逝而過。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砰”得撞飛了出去！

　　…………

　　傳說人死之前，時間會驟然變慢，人腦會像播放錄像帶一樣，看到回憶中對自己重要的一幕幕鏡頭。

　　但對于嬴不器，只是前半句適用，后半句卻完全不對。

　　他只感覺身體突然懸浮到了空氣中，時間驟然變慢，不，是仿佛直接按了暫停鍵。

　　他感到自己深處一片浩大的迷霧之中，迷霧中隱隱有萬縷金光閃現(xiàn)。他看到明甫悠子身著白衣，從迷霧中翩翩走來，腳踩金光，猶如天女下凡、周圍有鳳笛、梵音、圣歌。

　　明甫悠子的這件白衣，仍然是剛才見面時穿的那件素白的古風(fēng)裝，但素白之中仿佛多了很多條金絲，隱隱有輝煌的圣光傍身。

　　此刻的她，已經(jīng)沒有了笑意，目光直視于嬴不器，仿佛牽引著某種力量，讓他的目光無法掙脫躲閃。

　　她有些遺憾的說道，聲音若遠(yuǎn)若近，明明來自遠(yuǎn)方，卻又在耳畔無比清晰。

　　“本來我還是想再和你慢慢溝通，尊重你自己的意愿的，但沒想到意外發(fā)生的這么快?！?p>　　“你在這夢境之中的生命即將消亡……我可以最后給你一個機會：我可以救你，但你需要答應(yīng)我，和我前往另一個世界，成為我的領(lǐng)主?！?p>　　“選擇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的確是茫茫人海中的某種緣分，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有我喜歡的味道，但我也不確定這種味道是什么?！?p>　　“我希望你相信我，我需要你，希望你可以和我在一起?！?p>　　嬴不器試圖說話，卻發(fā)現(xiàn)嘴里發(fā)不出聲音。面對立刻到來的死亡，他發(fā)現(xiàn)自己恐怕沒有什么選擇了。

　　他在腦袋里努力地想著一些對他來說重要的問題，似乎想在最后時刻傳遞出去：

　　“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有多少領(lǐng)主？如果我拒絕會怎么樣？”

　　明甫悠子嘆了口氣：“你真是一個謹(jǐn)慎的人，但你要知道，你的生命很快就會流逝，錯過這個時間，就連【轉(zhuǎn)世重生】的法術(shù)都救不了你?！?p>　　“那是一個很遠(yuǎn)的世界，那個世界有會唱歌的湖，有金色的山，有會打雷的樹，甚至還有人類之外的其他生物。在我和我父親統(tǒng)領(lǐng)的山門，算上你在內(nèi)，總共會有二十八個領(lǐng)主。”

　　“至于你拒絕了會怎樣？很簡單，你會死掉，沒什么特別的?！?p>　　明甫悠子特意補充了一句奇怪的話：“對你而言，這不是一個夢；但是，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夢?！?p>　　面對這話，嬴不器有些聽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準(zhǔn)備在這種問題上浪費時間了。

　　他努力在腦海里想著最后一個問題：“我可以擁有自由嗎？”

　　明甫悠子回答道：“一定程度的自由，當(dāng)然可以。絕對的自由，那你要拼命的修行，不斷地提升境界，至少要比我強才行吧……你不要把太大期望?！?p>　　嬴不器仿佛聽見當(dāng)明甫悠子提到“自由”二字時，有種格外的譏諷，也不知道是對嬴不器還是對她自己。

　　明甫悠子看著嬴不器即將消逝的身體：“你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

　　嬴不器在最后一刻，在腦海中念道：“我答應(yīng)你?！?p>　　然后，嬴不器感覺自己的身體的血液噴涌而出，組成一朵血蓮，匯入進明甫悠子的食指，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識。

　　仿佛暫停鍵被重啟，嬴不器腦海中閃現(xiàn)著臨死前對這個世界的記憶，每一個記憶都像一張卡片，在最后看過一眼之后如煙散去。

　　他看到了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陪伴著他在山溝里面的平野肆意的奔跑，他的父親將他舉過頭頂，他的母親在旁邊拍手唱歌，面朝陽光，只覺春暖花開，萬物皆是喜悅。

　　他看到了他跑到鎮(zhèn)上的舊書店，借到了一本射雕英雄傳，看到左右互搏之時好奇地自己嘗試，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竟是越來越好，便成為了接下來二十年自己獨處時的特別游戲。

　　他看到了他的奶奶，一把年紀(jì)仍然陪著他拿著鋤頭耙子種田耕作，用粗糙的大手手把手教他除蟲，以及好不容易從村長那兒借到一臺播種機的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炫耀的笑容。

　　他看到了他在高考落榜之后，失聲痛哭，猶豫是復(fù)讀還是勉強接受不喜歡的志愿時，在家里砸壞了僅有的一張桌子。那時奶奶偷偷站在門口，通過門扉看著他，卻又怕打擾他，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悄然離去。

　　他看到了最后成功高考后，緊緊抱住奶奶時，奶奶那滄桑的眼睛、布滿皺紋的臉上那洋溢著的驕傲和幸福。

　　讓嬴不器沒有想到的是，臨死前閃現(xiàn)的這一幕幕畫面，竟然全是美好，沒有怨恨。

　　可惜的是，每一幅畫面閃現(xiàn)之后，卻又都如同鏡子破碎一樣，幻滅于世，如煙散去……

　　只有一個例外，那最后一副收到奶奶共工寒冰髓遺物的畫面，并沒有如其他記憶畫面那樣消散，那枚共工寒冰髓，仍然掛在嬴不器的脖子上，似乎無論陰間陽世，無論彼時此界，竟都不要和嬴不器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