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總會漫天星辰,彎月在云層中穿梭,云影重重,銀輝灑在高樓林立的房檐上,倒下一片片孤影重疊。
夜深人靜下,房檐之上,夜風(fēng)習(xí)習(xí),一抹人影隨風(fēng)而動,掠起風(fēng)痕。
在幾個輕點(diǎn)飛躍間,人影來到一座幽深宅院的房檐上,正是一襲黑衣的云傾。
宅院荒涼,遠(yuǎn)離城中的燈火闌珊,偌大的宅院里,只有樹影重重的后院燃著微弱的燭光,且門外無人看守,屋內(nèi)卻是倒映著三四個人影。
云傾趴在房檐上細(xì)細(xì)察看了一下四周,確定除了那幾人外,再無其他人,才一個飛身躍下,輕輕落地。
貓著身子前進(jìn)到了燃著燭光的房門外。
虛虛聽了一下里面的聲響,似乎是聚在一塊喝酒,時不時還有碗沿碰撞及酒壇被重重放下的聲音。
左右瞧了一番,確定里面應(yīng)該沒有她要找的陸陽笙,才轉(zhuǎn)身往后面的院門走去。
在月色明朗中,轉(zhuǎn)過幾道院門和小徑,她才走到一處隱蔽的灰色的大門外。
這庭院從外面看來,與普通的宅院沒什么不同,但是一旦進(jìn)入到里面,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布局極為考究,廊與廊交疊,徑與徑錯落,門與門相對且統(tǒng)一樣式,院中的布置也一般無二,若是不仔細(xì),便容易迷路在其中走不出去。
云傾也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繞了好幾圈,才走到這灰色沉重的大門前。
兩扇大門緊閉,還落了鎖,除去門上的銅環(huán)拉手,再無其他雕刻樣式來裝飾,門石是通鋪的整塊大理石,足有膝蓋那么高,目的是防止下雨時門外的雨水溢流進(jìn)去。
她從頭上取下一支銀簪在鎖上來回一番折騰,最終將鎖打開推門而入。
一入門,重重的霉味撲鼻而來,夾帶著一股陰冷潮濕的冷風(fēng),讓剛從門外進(jìn)來的云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待適應(yīng)過黑暗后,她才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層直直往下的石階,石階盡頭處隱藏在黑暗中。
顧不得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其他的埋伏,云傾一路順著石階往下走,走到一半時,耳邊隱約傳來水滴落地的聲音,在這靜謐的黑暗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越往下走,越發(fā)陰暗潮濕,難聞的霉味也越來越重,當(dāng)她走到石階最后,頭頂處有一方小小的窗口,看著不過一個頭顱的大小,月光就從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窗口傾透下來,灑在她如今站著的地方。
月光所能照亮的地方并不大,但至少能隱約看到前方兩旁的鐵柵牢房,而她所在之地,是一處寬闊的行刑之地。
不遠(yuǎn)的墻壁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借著月光,隱約還能看到上面殘留了不知多久的凝固的暗紅血跡。
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牢房,云傾緩緩抬腳,朝著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最角落的牢房走去。
因為她能隱隱聽到一聲聲微弱的呼吸聲,雖然極小,但在這除了水滴之聲外,再無其他聲響的地牢中,那聲聲微弱的喘息聲就變得極其突兀。
踩過黏糊糊還濕滑的地面,她神經(jīng)緊繃地不時警惕地四處張望,好奇為何在這天子腳下的京臨城里,會有一座荒涼的宅院,還私藏了這么一個看上去曾關(guān)押過不少人的地牢。
當(dāng)她走到最后一間牢房時,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一個不大清晰的人影輪廓背對著,一頭烏黑的頭發(fā)亂糟糟的披散在身后,身上的囚衣也被血跡浸染得看不見原本的顏色。
那背對著云傾的人影面壁而坐,在他的身旁,有四條粗大的鐵鏈從四肢延伸出來直直到了他所面對的那面墻壁之上。
她就站在鐵柵外,看著里面的人影,耳邊是他微弱的喘息聲,聽上去出氣多進(jìn)氣少,隨時要一命嗚呼的模樣。
這一幕將她刺痛,她實(shí)在是不敢相信眼前人是不是她要找的陸陽笙。
雙手緊緊攥著,從腰間摸出隨身的匕首,準(zhǔn)備去開門時,身后的火臺在傾瞬之間燃起,照亮了整個地牢。
而后,一聲冷冽的嗓音從她身旁傳來:“圣女,別來無恙,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這,不錯,不錯?!?p> 來人隱在一襲寬大黑色的連帽披風(fēng)下,將身形掩蓋,可云傾卻從那嗓音中聽出來他是誰。
知曉來人是誰,云傾眸中閃過殺意,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他。
“原來是你?!彼淅涞囟⒅曇魠s如鋒利的刀刃,能切碎這世上最堅硬的玉石一般,讓人為之一振。
“是我。圣女如今可后悔?”那人卻只是無聲冷笑,目帶譏諷地望著她。
“放人?!辈挥c他多費(fèi)口舌,云傾緊握著手里的匕首,目光森冷,眼神陰鷙地丟下兩個字。
“想讓我放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請圣女先替我做件事,不知圣女可否愿意?”
他說著,眼神淡淡的掃過云傾的臉,下一秒?yún)s又變得冷冽起來,眼眸之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
隨即一個抬手,身后的隨從便架著一個渾身是傷,極其狼狽的人走了過來,那人被架著,頭卻是耷拉著,看不清面容,可那雙手上還有鮮紅血跡沿著手指滴落在地。
見她不言語,那人側(cè)身伸手將那人耷拉著的頭抬了起來,在泥土與血跡混雜的臉上,云傾看得出來,那便是陸陽笙身邊的死侍鄭緒。
現(xiàn)下他一身重傷,被人架著才能堪堪站起,臉上,嘴角上,血跡斑斑,可見他受到了很嚴(yán)重的酷刑,已經(jīng)陷入昏迷之中。
“你想做什么?”她問,聲音如寒冬的冰柱砸下,刺得人生疼。
如果說適才她只是想殺了眼前人,那在看到鄭緒后,她想得就不止是殺了眼前人那么簡單,而是要將他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恨。
“也不做什么。若是圣女想讓我放了里面的人,便把他殺了?!蹦侨酥钢砼缘泥嵕w,冷眼瞧著她,眉間盡是漠然。
聽到那人的話,云傾渾身上下那股清冷的氣質(zhì)變得越發(fā)森冷起來,鳳眸之中的殺意更加濃厚。
她總算知曉他要做什么了,她若殺了鄭緒,就算救了陸陽笙,單就她殺了陸陽笙的死侍這一事,陸陽笙恐怕也不會真的就隨她離開。
猶豫間,她利用余光瞧了一眼牢房之中的人影,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懷疑。
為何他都要她殺鄭緒了,那人影還是一動不動地背對著她面壁,仿若未聞一般,絲毫不在意鄭緒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