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行駛在郊區(qū)的道路上。路因為大車的經(jīng)過,有些凹凸不平,這輛白色的suv也很顛簸。
米明坐在駕駛室里,緊緊扶著方向盤,旁邊是正在玩手機的龍銘一。
“老大。”米明幽怨的說:“你有半個小時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了。”
“為什么要說話?”龍銘一問。
“了解?!泵酌鼽c頭?!斑@關左轉(zhuǎn)三個門,右轉(zhuǎn)兩個門?!?p> “米奇!”龍銘一陰冷地說,“死字不會寫了?我教你一下?!?p> “不?!泵酌髡f道:“你會想我的?!?p> 十分鐘后,米明將車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這棟小院瞧著有些年頭了。院子不大,修飾的卻很整潔美觀。一米二的矮院墻,還有正對著大路的精致的一米三左右的小木門。從院墻外望進院子,到處是花。站在院外都能聞到幾種花香混合的味道。
花叢中有石桌和石凳,主人的書和眼鏡還擺在那里,而主人已經(jīng)起身來到了門前。
“您好,龐老師?!饼堛懸谎矍斑@個六十多歲的男人就是龐景。
龍銘一叫龐景為龐老師,可是有原因的。龐景早年是學校里的老師,后來辭職,與別人合作經(jīng)商?,F(xiàn)在手里還有四個專利,每年幾百萬的收入。
“你好,龍銘一?!饼嬀皩χ堛懸稽c頭。龐景就像是個老師,面對著來看望他的學生。
而這個氛圍,也是龍銘一刻意營造的。
“初次登門,給您準備了點東西。”龍銘一從米明手里接過了一個袋子。
“唉!”龐景制止龍銘一,“龍銘一啊,我和你都是寶天的董事,這樣不合適。”
龍銘一誠懇地說:“您不要誤會。我這個可不是貴重東西。您看一下就知道了?!?p> 龐景看了一下袋子里的東西,是土豆、粉條、蘿卜和窩頭。
龐景倒吸一口氣,“龍銘一,你真是個有心人?!?p> 龐景是我國第1屆大學生。77年作為“后五屆”下鄉(xiāng),來到了農(nóng)村,1年后恢復高考,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當年從農(nóng)村考大學離開的知青有兩個,一個是龐景,另一個是龍銘一大學里的教授。
龍銘一調(diào)查過龐景后,找了自己大學時的恩師。老師又找了這位退休的教授。龍銘一送給這位教授一副壽星報喜的歙硯作為見面禮。教授給支了一個招,讓龍銘一拿著這些東西找龐景。
龐景拿著袋子里的窩頭,輕輕咬了一口。
“嗯?!饼嬀伴]著眼睛,非常享受?!褒堛懸?,你們嘗嘗。”
龍銘一接過來一個,吃了一口,勉強咽了下去。米明一口咬住,咽不下去,急忙跑出去吐出了,在車上找到水狂灌。
“這就是粗糧,當時的味道。”龐景說道?!爱敃r,我們能吃飽就不錯了,什么都得咽下去。一幫人勒緊褲腰帶上學,搞科研的時候,也挺好的?!?p> 龍銘一苦笑,自己再怎么難的童年,也比他們生活條件好。
“龍銘一。”龐景說道:“很感謝你送這些過來。一個人花不花心思,可以看出來。你必然是找了一位特別了解我的老朋友。”
“是?!饼堛懸缓苷\懇。
在這個最早的“學霸”面前,還是不要玩心眼的好。
“但我們的交往只能僅限于此。獨董,得有獨董的樣子?!饼嬀捌鹕碚f道:“禮物我收下了,謝謝你的好意。作為回禮,我給你一包花種,還有我自己種的幾盆花?!?p> 龐景的起身,已經(jīng)有送客的意思了。
“謝謝?!饼堛懸徽f道:“但我這次來,不是以寶天董事的身份,而是以天英會員的身份?!?p> “天英?”龐景臉色變了一下,“那就更沒有什么好聊的了。”
“不?!饼堛懸黄鹕?,“我覺得更有聊的。”
“龍銘一。你應該知道。天英蓋房子,是要拆我祖宅的墻!”龐景說:“天英這么多能人,被別人騙了,總不能讓我來買單吧?”
龍銘一明白了。原來張書劍所說的“失誤”,并不只是地的問題,還有人的問題。是誰?可能就是和張書劍要好的人。
龐景告訴龍銘一:“原來天英想蓋四層,結果發(fā)現(xiàn)蓋這么高,地不行,會成為危房,所以想挪位置?!?p> “王燦輝找過您了?”
“找過了??墒墙裉煲粋€人來說一樣,明天一個人來說一樣,這可不好。”
“看來他們也提過賠償了?!?p> 龐景點頭,“提過了,錢、機會、名聲,都給過了。你又能有什么新想法呢?”
“您聽過一個故事嗎?”龍銘一說道:“《三尺巷》?!?p> “我知道?!饼嬀包c頭,“龍銘一,你是連典故都用上了。”
《三尺巷》最有名的是一封家書:“千里修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意思是我得讓三尺?”龐景搖頭,“不能答應。這地是祖宅?!?p> “怕落下埋怨?”龍銘一笑:“您家祖上,出過一位大人物。雖然不是家族中最大的官,卻是最得人心的一位。他散盡萬兩白銀,建學堂,收容孩子,雖舍棄了富貴,卻換來了國之棟梁。您祖先留下家訓‘敏而好學,學以致用’。在你身上,看得出是謹遵祖訓的?!?p> 龐景的臉色變好了一些。
“天英建的是福利院,是收容可憐的孩子的?!饼堛懸徽f道:“你讓這‘三尺’,乃是秉承先祖之風。讓這些可憐的孩子有地方,有學上,是大功德?!?p> 龐景說:“這個話也有人說過了。”
“誰和我這樣不謀而合?”龍銘一問。
“周瑾坤。”龐景說道:“可是,我還是不能讓。”
龍銘一眉頭一皺,這龐景真是夠固執(zhí)的。無欲則剛?不,這個世界上圣人太少。龐景必然有什么原因,是不能說的。
龍銘一苦笑,“看來今天我是無功而返了?!?p> “再見?!饼嬀爸笓]著家人,將東西搬到了米明的車上。
龍明一起身,龐景與他并肩而行。
龍銘一突然問:“龐老師,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p> “您為什么用這么矮的墻?”龍銘一看看鄰居,“周圍鄰居可都是高墻。”
“我這滿園花色,獨賞豈不無趣?”說到他的花園,龐景很高興,“誰人路過,都能看看這花?;ǜ吲d,路人也高興,我自然高興?!?p> 龍銘一問:“那您最喜歡什么花?”
“這幾朵睡蓮。”龐景笑道,很是心美。
龍銘一看看院中荷塘,有幾片睡蓮。他點了點頭,嘴角浮起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