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東京前,趙允升放了王繼忠,并在他臨行前,同他說道:“你回去跟朝廷的人說,就說耶律鄭哥已經死了,叫他們另謀他處吧?!?p> “怎么,你?”王繼忠十分疑惑,他不是最看重江山社稷的嗎,怎么這會突然反悔了。
“我做了二十幾年的趙允升,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做耶律鄭哥了,所以我想做一輩子的趙允升。”
王繼忠還是有些不解,不過既然是他的選擇,也無法。
王繼忠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抬頭四處看看,發(fā)現(xiàn)林思云沒有跟來,便問道:“思云呢,她怎么沒來,我那天說的話沒有影響你們吧?”
一提林思云,趙允升的心就揪起來,眼里淚直打轉,他憋著眼淚,回道:“她……死了?!?p> “死了?不前幾天還好好的嗎?怎么……她……”王繼忠有些恍惚,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全都知道了,你知道的,她看似柔弱,其實骨子里倔得很,這個結果,不奇怪?!壁w允升低下頭,一滴沒忍住的眼淚掉了下來。
“所以你……”
趙允升點點頭,回道:“她不喜歡我是契丹人?!?p> 王繼忠轉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與以前完全不同了,他從前的陰狠、毒辣,仿似蒸發(fā)了一般,如今的他,眼神黯淡、飄渺,甚至有些無助,這是從未在趙允升身上看到過的。
王繼忠心里有些慚愧了,他自覺自己對林思云的情誼不比趙允升少,甚至一度認為趙允升只是把林思云當作一枚棋子罷了?,F(xiàn)在看來,是他輸了。至少,王繼忠從來沒想過要為了林思云放棄自己的前途、命運,而趙允升,不一樣。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動身吧?!壁w允升的話打斷了王繼忠的思路。
“好,你放心,事情我會辦好的,從此,耶律鄭哥便只存在于史書之中了。”
“謝謝?!?p> “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思云,就當是我對你們的虧欠吧,也許沒有我,她也不會死?!?p> 王繼忠沒再說下去,他的鼻子也有些酸了。翻身上了馬,他朝北方而去。
送走了王繼忠,趙允升回到府中。
怕被人再次認出,趙允升讓人將知曉他真實身份的人全部解決了,包括藏匿在東京多年的密探,教養(yǎng)他的師傅、姑姑,還有冒充林思云舅母的阿勒蘭。
解決掉這些后顧之憂,他才能安安心心做她的趙允升。
又三年。
林思云已經去世三年了,寧源向趙允升討了恩典,娶了小菊,他們的孩子已經一歲多了。
趙允升與黃秀清的孩子宗禮也快三歲了。
宗禮的名字是趙允升取的,他希望他的兒子能夠謹遵禮法、不越分寸,更莫要做出像他一樣荒唐之事,傷了別人的心。
自林思云去世后,陛下知趙允升對她念念不忘,找了幾名與林思云有些相像的女子,指給趙允升做了妾室。
趙允升沒有拒絕,他知道,即便沒有這些女子,后邊還會有其他的等著他。
可長得再像又有何用呢,終究不是她。
早朝過后,趙允升回到府內,依舊是埋頭進書房,一待便是一天。
他的書房還是像以前一樣的裝飾,唯一不同的是,在書房后的寢室里,掛著一幅丹青。
畫上是一名女子,長相十分秀麗,一雙眼睛更是明艷動人,她坐在凳子上,淺淺地笑著,很甜美、很迷人。
那女子是林思云。
每日,趙允升睡前,必要與畫中人相看一番,解達相思之苦,才能緩緩睡去。
除了寧源,沒人見過這幅畫,趙允升也不想他人見著這幅畫,他想她永遠都是他的。
每年,趙允升都會帶著桂花糕,去一趟澶州,去那山清水秀處,去看他心里的姑娘,去與她說一說又發(fā)生了哪些新奇的事情,他想她一定喜歡。
歲月,總是最磨人的。但他知道,不管等多久,他終究會再見著她,她會穿著喜服來接他,與他拜堂、成親,真真正正成為他的妻子。
景祐二年,五十二歲的趙允升卒于東京。
仁宗聞之悲痛不已,特贈太尉、平陽郡王,謚號懿恭,并恩準其按生前遺愿,扶靈于澶州,與林思云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