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便是十二月了,天氣十分冷,趙允升怕我凍著,給我屋里多加了好幾個火盆。
王繼忠那里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我都不知該做些什么。
到了中午趙允升像往日一樣來陪我用飯,吃到一半,寧源又急忙趕到。
“給公子、縣主請安?!睂幵葱卸Y道。
“何事如此匆忙?”趙允升問道。
“啟稟公子,前線傳來的消息?!睂幵词殖置苄?。
“念!”趙允升頭也不抬道。
“是?!睂幵雌鹕淼溃骸啊北菹律显屡刹芾们巴醯ふ勁?,經(jīng)數(shù)日周旋,終達(dá)成一致。協(xié)約內(nèi)容如下:兩朝約為兄弟之國,契丹主稱陛下為兄,陛下尊蕭太后為叔母;契丹放棄遂城及涿、瀛、莫三州,兩朝以白溝河為界,雙方撤兵不得侵軼,此后凡有越界盜賊逃犯,彼此不得停匿;兩朝沿邊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創(chuàng)筑城隍;我朝每年向契丹提供“助軍旅之費(fèi)”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至雄州交割;雙方于邊境設(shè)置榷場,開展互市貿(mào)易;另契丹撤軍時,我軍不得沿途進(jìn)行邀擊;互換誓書后,契丹撤退,陛下亦回返京師。”
“真是狡猾!”趙允升氣憤地放下筷子,我呆呆地看著他。
“怎么說?”我問道。
“明明是他契丹要和談,到頭來卻成我朝還要向他進(jìn)供!”趙允升十分激動,又抬頭問寧源:“陛下有無處置曹利用。”
“回公子,非但沒有處置,還大大封賞了他。”寧源回道。
“封賞?事情辦成這樣居然還能封賞?”趙允升氣得把筷子丟在了地上。
“回公子,聽說曹利用回去交旨時,陛下正在用膳,便差侍者出來詢問他許與契丹多少銀兩,他沒答,只伸了三根手指,侍者以為是三百萬兩,陛下得知后大驚,這才召見了曹利用,后得到是三十萬兩,便龍顏大悅,重重封賞了曹利用?!睂幵椿氐?。
“這曹利用倒是會為人的很嘛!”我笑道。
“聽說,這還是寇相出的主意,若不是寇相在,恐怕給的更多?!睂幵凑f道。
“哦?如何說?”我問道。
“聽說曹利用前去議和之前,陛下召見他,言明,只要能議和、不割地,就算上繳百萬兩也無礙,后曹利用又詢問陛下底線,陛下只說:‘如事不得已,百萬亦可?!芟嗦犝f之后,暗中叫了曹利用過去,與他講道,陛下雖說有百萬之約,若是超過三十萬兩,寇相便要了他的腦袋。曹利用怕丟了性命,這才討價還價到三十萬。”寧源回道。
聽他講完,我轉(zhuǎn)頭看向趙允升,只見他臉色陰郁,內(nèi)心憤懣,我示意寧源、小菊退下后,才與他說道:“曹利用也是奉命辦事,你何須如此?!?p> 他拍桌道:“無能!懦弱!如此昏庸之人怎坐得了這皇位,不知皇爺爺當(dāng)初怎么想的,居然傳位給他!”
我連忙捂他的嘴,然后去門口看看是否有人,趕緊關(guān)了門,回來與他說道:“陛下也有他的苦衷,你莫要在此說這些話,被人聽了去,是要掉腦袋的?!?p> “他有何苦衷!無非是怕割地求和,遭后人唾罵!他本就是個膽小怕事之人,連御駕親征之事還是寇相他們設(shè)計(jì)好的,才把他抬了去,若無寇相他們,這時他早就遷都南下了!如若此時坐在上面的是父親,此事絕不會以此為結(jié)局!”他突然起身抱著我,說道:“如若上面的是父親,那也不會有人拆散我們?!?p> 我連忙安撫他,道:“事已至此,也是無法挽回的結(jié)局了,至少不用割地,且契丹向我朝稱弟,世代如此,也算好的?!蔽矣治兆∷氖值溃骸拔抑銥槌鯌崙嵅黄剑院筮@些話你只在我跟前說說便是,千萬不要傳到其他人那里?!?p> 他定定神,與我道:“我知你是為我好,我會處處小心的。”
撫平他的情緒,才得已繼續(xù)用膳,我叫來小菊給他換了副新碗筷,這才算圓滿地吃了頓飯。
下午,趙允升當(dāng)值,我與小菊正在房中繡花,一名女使忽得來到我屋中,行了禮,道了句:“縣主妝安?!?p> 我瞧著她面生,便問了句:“你是哪個屋里的女使?找我有何事?”
“回縣主,奴婢是大娘子屋里的,大娘子差奴婢來請縣主去屋子里喝杯茶?!蹦桥陶f道。
原來是趙允升的夫人,想必是趁趙允升當(dāng)值不在,想見見我,只是竟差人過來,如若我就這樣過去了,豈不是吃了她這下馬威,如若我不過去,她都差人來請了,又不大好,我思索片刻,與那女使說道:“你先回去吧,我換身衣裳就去見大娘子?!?p> 那女使行禮出門。
小菊送那女使出門,回來立馬與我說:“姑娘真要去見大娘子?”
“她都來請了,不見也不大好?!蔽一氐馈?p> “可將軍說過,姑娘與大娘子可以互不相見的?!毙【占敝f道。
我站起來,走到內(nèi)屋,邊走邊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老是躲著,也不能躲一輩子吧。再說,她現(xiàn)在大著個肚子,也應(yīng)是我去見她”
我挑了件粉色衣衫,小菊幫我更衣,邊說道:“那萬一大娘子為難姑娘怎么辦?!?p> “放心吧,肯定是要為難的?!蔽倚πΓ峙c她說道:“小菊,你在這府里許久,可見著那位大娘子?”
“見是見過的,她都來了大半年了?!毙【栈氐?。
“那這位大娘子脾氣秉性如何?”我又問道。
“這位大娘子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來的第二天就把她院里的下人給罰了,也只有將軍來她才收斂一些?!?p> 我笑了笑,說道:“原來這大娘子竟這般威風(fēng)呢!那我更得去見見。”
小菊幫我拾掇完,便隨我去了東院。
一進(jìn)門,一群下人見了我跟見了鬼一般,統(tǒng)統(tǒng)躲著。
屋里人見我來,也趕緊出門迎接,我也見勢趕緊走過去,與她互相行禮。
“原來是姐姐來了,妹妹身子不便,出門晚了些,姐姐莫要怪罪?!彼f道。
這是在跟我秀她的肚子呢,我可不吃這一套。
“妹妹說笑了,妹妹大個肚子,還操心別的院的事,真是辛苦,回頭我跟將軍說說,找個人來給妹妹分擔(dān)一些,好讓妹妹安心養(yǎng)胎?!蔽倚χ氐?。
她一定,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說:“姐姐說的哪里話,姐姐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p> 我隨她進(jìn)入屋中。
她示意下人上茶,我拿起茶杯,聞了下,說道:“好茶好茶,妹妹房里的東西果真是好。”
她笑道說:“我房里的東西哪有姐姐的金貴,都是將軍賞的,怎么將軍沒給姐姐也送些?”
“將軍心疼妹妹,肯定是把最好的留給妹妹?!蔽液攘丝诓瑁痔ь^道:“不知妹妹該如何稱呼?”
她笑笑與我說道:“妹妹娘家姓黃,閨名叫秀清,父親是當(dāng)朝二品大員禮部尚書黃壽康。姐姐若不嫌棄,叫我秀清就行了?!?p> 這是在笑我家是武將之戶嗎?
我抬頭笑笑,對她說道:“原來是秀清妹妹,我剛來不久,未曾聽將軍提起,真是冒昧了?!?p> 她尷尬地陪我笑了笑,低頭喝了口水,與我說道:“今天請姐姐來并無要事,一來是想見一見姐姐,二來是想問問姐姐打算在我家住到何時?”
這是趕我走啊。
“妹妹無須多慮,其實(shí)姐姐早就要走了,只不過將軍說許久未見著我,想留我在這多住幾日,既然妹妹如此問,那今晚等將軍回來,我便與他請辭。”
我放下茶杯,與她說道:“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妹妹請便。”
她嘴里還留著話,沒等她說,我便起身離去了。
出了院子,小菊邊走邊問道:“姑娘真要走?”
“我就是說說,我走能去哪,回妓館?”我回道。
“那姑娘還對大娘子如此說?!毙【兆穯枴?p> 我笑笑,說道:“你以為她真敢趕我走,我住在這,是陛下允的,她一個小小將軍夫人,哪來的能耐趕我走。她叫我來無非是想殺殺我的威風(fēng),讓我自己跟將軍請辭,只可惜啊,我把話搬到明面上了,別人聽去就當(dāng)是她要趕我。這大娘子真是可愛的緊,脾氣暴躁又胸?zé)o城府,當(dāng)真與趙允升般配的好。”
晚飯時刻,趙允升才回了府。飯間,他時不時盯著我看,我知他所想,并未理睬,終于,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下午你去東院了?”
“是呀,大娘子差人來請我去喝了杯茶。”我邊吃邊說。
“她逼你走了?”他又問道。
“你在這院子里安了多少眼線,怎么我們說了什么你都知道?!蔽覇柕?。
“這是我的院子,我還不能知道的仔細(xì)點(diǎn)了?!彼瘩g道。
“好好好好好,吃菜吃菜。”我示意他吃飯。
他吃了兩口,又放下筷子道:“她為難你了?”
我看了一眼他,說道:“將軍,你自己的夫人,你該最清楚,以她的腦子,能為難住我?”
他尋思了一下,笑道:“那可不一定,我可聽說了,有人氣鼓鼓地從東院里出來的?!?p> “作戲要作全嘛!”我笑著回道:“陛下賜的這門婚當(dāng)真是好,將軍與夫人真是天作之合?!?p> 聽我在揶揄他,他沒再開口,繼續(xù)吃他的飯。
晚飯過后,我與他坐在桌前。
他突然開口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王繼忠的行蹤的?”
“這個很難嗎?”我抬眼看看他。
“對我來說不難,但對嘛,那就不好說咯!”他低頭道。
這是故意氣我?
我哼了一聲,對他說道:“我自己當(dāng)然是查不到的,但是我長的這么標(biāo)致,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幫我,不像有些人啊,光靠嘴。”
他知我說的是他,撇撇嘴,繼而又問道:“他還跟你說了什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的大娘子今天還要趕我走呢!”我自顧自樂,不理他。
“好了好了,我代她向你賠罪。”他站起來向我行了個大禮。
我問道:“你明日有空嗎?”
“明日不當(dāng)值,無事。怎么了?”他問道。
“那你明日隨我去個地方吧!”
“何地?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彼欧磻?yīng)過來。
“明日再告訴你?!蔽移鹕?。走到門口,我又轉(zhuǎn)身與他說道:“今日我心情不爽,你就睡書房吧!”說完轉(zhuǎn)頭便走,也沒看他表情,反正后面聽小菊說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