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哪里的雪?
“嗯?!本敖j兒點頭,態(tài)度和善,似乎在和多年老朋友敘舊聊天,“看來天下間的酒都沒能逃過你的手掌心?!?p> 殷崇又飲了一口,“城西鋪子里的散酒是十分好喝,老板又健談,我時常會去。說起來我許久沒去了,驟然喝到有些懷念?!?p> “而且味道稍有不同……你又加了雪水?”
“其實在我眼里,無論酒兌了什么水都很不好??赡氵@所謂雪水‘秘方’出人意料的并不令人反感,也和上次的酒一樣,比其原來的味道多了清冽,倒別有一番風味?!?p> 說著,他又想到了什么,輕笑一聲,“不過只以這種小兒科的手段,想入伙我酒莊也實在異想天開。以后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我也可以當以前沒聽過?!?p> 說完,連他自己都愣了愣。
這是……不和她計較了?
以他對酒的認真,以他睚眥必報的心性,之前來回來去那么多過節(jié),如今忽然他就釋懷了。
對方似乎沒有他以前以為的那么討厭,反倒是他自己有點太上綱上線。
搖頭又是一聲輕笑,他甚至又打破自己的認知,說,“其實如果你真的對酒好奇,我倒可以帶你……”去我的酒莊參觀一下,跟你說許多相關的趣事。
突然降低的底線讓他自己心頭一跳,說到一半,其余沒開口,也在琢磨要不要開口。
于是抬臉看向景絡兒。
卻神色一頓。
對方沒期待他的話,也沒發(fā)現他態(tài)度大變,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出神。
……他感覺對方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就是很縹緲。
仿佛她已經超脫軀殼,游走到一個他永遠夠不到的地方去了。
而且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對方似乎不是一個小女孩兒,而是一個經歷過世事滄桑、滿身傷痕的可憐人。
這種莫名的感覺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景絡兒?”心里揪了一下,他試著喊她一聲,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
對方卻沒反應。
景絡兒確實什么都沒聽到。
——這樣的場景和畫面,讓她有點恍惚。
尤其因為現在她剛剛醒轉,隨便一個走神,她都覺得自己還活在上輩子。
雖然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回不去,可偶一個錯覺,還會嚇得她心中不安。
這時,看著這個上輩子的酒友和她記憶中不同的樣子,顛覆她上一世的認知后,她倒是莫名有一種踏實與活在新生世界的真實感。
可這酒友似乎……和這輩子的跳脫與腦殘也不大一樣?
那,她到底活在哪里?
她又是誰?
腦中一陣天旋地轉,她身子沒來由痛苦地瑟縮了一下,手中的酒壺脫手掉了下去。
“喂!”
“景絡兒??!”
被她的樣子嚇到,殷崇接到酒壺之后便直接推了推她——
好燙!
即便隔著衣衫,她身上很高的溫度還是傳到他的手上。
怎么會這么燙?
“你發(fā)燒了?”
“喂!景絡兒??!”
“……這么大聲做什么?”從他手里把酒壺拿過來,景絡兒垂眸,笑得有些無奈,“我也從沒說過自己沒發(fā)燒?!?p> “大夫給開了藥,這點附帶的小病很快就會好,你不用擔心?!?p> “誰擔心你了?!”殷崇張口就來。
話都落了地他才發(fā)現自己此言不妥,一時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別扭極了。
“沒有……我的意思是,你剛剛在想什么?有沒有聽我說話?”
自然是聽了。
只不過左耳進右耳出,半個字都沒記住。
沒回他的話,景絡兒對著他的酒壺抬了抬下巴,“沒有多少,都喝了吧,咳完了我告訴你件事兒?!?p> 殷崇自己理虧,好容易話題被轉移,他便順坡下了。
將小酒壺里的酒一飲而盡,甘洌的味道在口中流竄,消失后又有點點適當的熱流在口中出現。
把空酒壺還了回去,他看著她,真誠一笑,“或許,你想說的事兒和我想說的事兒是同一件?!?p> “其實昨天我內疚了一晚上。我很少會有這樣的情緒。畢竟,到底是我害你傷口裂開,我自然該來找你道個歉?!?p> “本以為又會是雞飛狗跳,卻不成想……今天的你,和我以前以為的那個大不相同?!?p> “我發(fā)現自己并沒有那么看不慣你,一個道歉,對飲兩口之后,我倒有點兒想和你做朋友了?!?p> “之前你耍過我,我也傷害過你,不過也算不打不相識,咱們,和解吧?!?p> 說完這些之后他似乎釋然了很多,也把自己剛才吞了一半的話說完,“如果你真的對酒好奇,我倒可以帶你去我的酒莊參觀一下,跟你說許多相關的趣事。也會想辦法讓你真的對酒有一定的了解,以后也不至于和其他好酒之人鬧出烏龍?!?p> “待十年時候,你真的在酒之一字上與我達到同一高度,那時,我興許真的會考慮讓你合伙?!彼f。
emmm……
景絡兒微微一挑眉。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不得勁兒呢?
她把自己手上的酒一飲而盡,垂眸看著面前的人,腦子一陣一陣又疼。
也因此,本不會為這點小事費腦子的她,心底驟然冒出一股火氣。
可她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只平靜著,看他。
殷崇也看她,目光中是真誠與自信。
兩人都沒再言語。
“你說完了?”眨巴眨巴眼睛,景絡兒突然打破沉默,“我可以說了?”
殷崇忽然感覺,好像對方想說的話,與自己以為的大相徑庭也說不定?
狐疑著,他點頭。
“emmm……我想想要怎么說?!本敖j兒晃蕩著酒壺,神色云淡風輕。
半晌后,她忽然一勾唇,接著眼中綴滿了笑意,“你說的沒錯,這里面的確加了我的秘方?!?p> “而且你的味覺很靈敏,里面的確加了雪水,不過你猜猜,是哪里的雪?”
殷崇皺眉,“……梅花枝頭上的?”
景絡兒搖了搖頭,笑容里帶了些調皮。尤其因為病著,臉上的紅暈脆弱又美麗。
殷崇移開視線,“麥草田間?”
又被否定。
“直接用酒接的天上之雪?”
“冰上雪?”
“……那是哪兒來的?”幾次被否定,他也想不明白,便直接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