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靠著樹干,久久直不起身來。
她流落街頭,早就見過不少惡心腌臜的東西。她以為她忍得了,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但她也必須要忍,也必須要習(xí)慣。
以后還多著呢。
她現(xiàn)在主要想著的,還是案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前腳走出屋子,后腳歸一門的弟子就被殺害了,說明這些人一直關(guān)注著她,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她光是想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時時刻刻處于監(jiān)視之下,而且她還完全拿這群人沒辦法的感覺,實在是太糟了。
可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她懷疑洛輕瑤似乎是沒有道理的。她不過是因為洛輕瑤最近異常,突然之間內(nèi)力大增,且在劍會上出了丑,心里記恨她。再加上洛輕瑤是無雙宗掌門的女兒,可以輕易了解到事情的內(nèi)幕。
但是單單從這些就判斷出洛輕瑤是個殺人兇手,未免過于牽強了。
洛輕瑤為何會知道花想容的行蹤?
蕭子讓說了,無人跟蹤他們。
雖然可能是洛輕瑤,但更大的可能還是想殺她的幕后之人。畢竟借刀殺人他用了不止一次,這次也未免不是。
她想到此,立刻來了精神,就要去尋蕭子讓說說她現(xiàn)在的想法,可一轉(zhuǎn)身,卻被嚇了一大跳。
她努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對著眼前的玄衣人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柳爭看著她,回道:“一直都在?!?p> 一直都在……
“那你怎么不喊我?”花想容又道,“你走路就不能有點聲音嗎?”
柳爭低頭,道:“我沒用輕功,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p> 花想容:“……”
好吧,她承認,剛才她心思確實都在別的地方。但她沒糾結(jié)這個,又問道:“你又來找我做什么?”
柳爭抬頭,道:“那日劍會有人放鏢要殺你,你到樹林里是去尋找線索,昨日夜里你去驗尸,隨后就死了人。他們?yōu)殡y你了是嗎?”
花想容神色一冷,瞇眼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誰要害你?”他不答反問。
花想容看他的每一眼都充滿了懷疑,她不回話,兩人都只關(guān)心自己問的問題,場面瞬間冷下來。
末了,花想容又想到,那日在樹林,柳爭說過她幼時便與他相識。
她冷冷的笑了一聲,問道:“你是來尋你幼時伙伴的?公子要認清楚了,可否認錯了人?!?p> 柳爭不語。
花想容也沉得住氣,柳爭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又是靜了許久,柳爭才低著聲音,道:“誰都能認錯,唯獨她,花想容,不能。”
花想容愣了:“你要尋的人……也叫花想容?”
“我尋了她九年,你覺得我會認錯嗎?”柳爭反問。
“九年……”花想容喃喃細語,抬頭看他。
為什么?
為什么會覺得那么熟悉。
就在此刻,就在這時,此情此景,為什么會讓她如此熟悉。
一瞬間,她腦子里似乎有許多記憶清晰了起來,一幕幕閃過她的腦海。
“以后我保護你,你不用害怕。”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我叫花想容,你呢?”
“我叫,柳爭。”
“阿爭……”花想容不自覺的喊了他一句。
柳爭神色微微有些動容,他嘴唇顫了顫,似想說話,卻又不知說什么。
花想容小心翼翼的問他:“阿爭……是你嗎?”
“阿容……”
他喊了這一句以后,又止住了聲。
他低眸看著抱著自己的人,眼睛忽的有些濕潤。
不枉他尋她九年,她還是沒有忘記他的。
樹林那一日他見到她那個態(tài)度,以為她是把他忘了。他雖心里難受,可他畢竟尋她九年,不可能就這樣放得了手。
等他順著得來的線索往上查,才知她身陷危險,他又怎么會對她不管不顧?
他輕輕笑了,問她:“這九年,你去了哪里?”
花想容被他這一問,反應(yīng)過來,立刻直起身,對他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有些問題,你務(wù)必要答我?!?p> 柳爭淡淡笑著,神色溫柔,道:“你問的我怎會不答?!?p> “你真的確定,我和你是在陽川相遇嗎?”花想容道。
柳爭道:“嗯。”
“你沒見過我阿娘對嗎?我那時,可有和你說過什么事,有關(guān)……仇家的,什么都行。”花想容語氣有些著急。
“你和我那時不過都只是一個孩子,你怎會和我說這些,你又怎會知道這些?”柳爭無奈的道。
花想容又愣了神。
也是,她還在阿娘身邊時,也不過就是一個孩子,就算真有什么事,她阿娘又怎會告訴她。
可有關(guān)她阿娘的事,她是真不大記得了。她連自己是哪國人都不清楚,這又該怎么辦?
不過陽川她是非去不可的,她既然能在那遇到柳爭,那說明她就是小時候曾在那里生活。沒準(zhǔn)到了陽川,說不定她還能想起一些什么來。
最起碼不算是毫無頭緒了。
可她又想到現(xiàn)在手上還有一個案子,她看不怎么高興得起來了。
她唯一懷疑的就是本就想殺她的人和洛輕瑤,可她線索全無,根本就不知道從何查起。
若是這洛輕瑤做的到還好說些,畢竟她也算在明,但若是這伙人做的,她還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時候。五日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查得到。
五日過后,她就會被帶去歸一門,生死難料了。
柳爭在一旁見她臉色忽暗忽明,料到她是在想事情,沒打擾她。
好一會兒,她開口道:“我得先走了?!?p> “今夜子時,我去找你?!绷鵂幜粝逻@一句話,便催動輕功離開了。
柳爭走了以后,花想容還站在原地。
她記得柳爭了。
雖然記憶仍然有些模糊,可她好歹算是記起來了。
她和柳爭幼時結(jié)識。那時的柳爭好像也是個乞丐,時常被人欺負毆打,還吃不飽穿不暖,很是可憐。一日花想容出來玩兒,正好看見他被人欺負,于是她讓身邊的人救下他,之后兩個人成了朋友。
那時她日子好像也不太好過,具體怎么個不好過她已經(jīng)忘了,為什么也記不清了,只是身邊沒有朋友,一個人難受得慌。她覺得柳爭善良,還要被欺負,更是可憐他。她便經(jīng)常照顧他,還給他帶了從家里偷出來的吃食糕點。
她實在沒想到,就因為這份短短的情意,柳爭竟然在她失蹤后,找了她整整九年。
她本來有些高興,又突然變得難受起來了。
說不清為什么。
她認出他的那一刻,便相信了他說的話了。
她也不知道為何要信他,但就是莫名其妙的相信。
好像,之前她對許諾,也有過這種莫名其妙的相信。
她對柳爭有,是因為是幼時相識,那她對許諾有……
她瞬間愣住。
莫不是她和許諾,也是幼時相識?
長安落雪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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