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嫁不出去
見夏辰柳慌得連忙點頭,這番可憐模樣。她猛然抽回,同時另一只手輕抬,這才讓她掙脫了束縛。夏辰柳氣得連忙后退幾步,直跑到那一圈奴婢身后這才轉(zhuǎn)頭,指著她罵道:“等我回去告訴爹爹,等他來收拾你這賤......”
話還未說完,夏青竹便搶聲道:“怎么,讓他罰我嗎?我連退婚回府父親都未將我怎么樣,只不過是禁閉而已。你倒要認清現(xiàn)在的局勢了,連圣上都指名我入宮,父親定是更不敢將我怎樣?!彼龑㈩^微抬,正對上那段蔥蔥玉指,“你,又算得了什么?”
這對上的眼神將夏辰柳嚇得忙收起手指,氣得滿臉是淚,卻也是不知如何反駁,只在原地半天也沒憋出來話來,只好氣得轉(zhuǎn)身離去,后面跟了一大串的奴婢。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見院中人均走凈,迎荷便開始張羅著收拾地上打算的瓷片。平日里她話不多,但總是最為細心體貼。
“小.....小姐,剛可真真是嚇?biāo)琅玖?。真是沒想到小姐還有這么威風(fēng)的時刻,平日里大小姐最伶牙俐齒,這次嚇得她話都不敢說呢!以后我們院就翻身了,我看誰還敢欺負我們.......”靜霜將剛才的緊張立馬拋之腦后,叉著腰,語氣輕快不已。
“靜霜,我們?nèi)蘸筮€是要事事小心謹慎為好,這次雖然滅了她囂張的氣焰,但我心中還是沒有把握。剛才說的話,做的事,我也只是表面厲害罷了,其實心中還是害怕的很。
更何況以夏辰柳的胡鬧性子,定不會忍氣吞聲,方才她是害怕才不做什么反應(yīng),但之后,就指不定要怎么變著花樣欺負我們了?!笨烊攵?,冷風(fēng)吹過,滿是汗的后背陣陣發(fā)寒,夏青竹心里明白,自己在家中的卑賤地位還是沒有變,嚇唬嚇唬那個嬌生慣養(yǎng)的丫頭可以,其余的事情,還是怕,還是想躲。
這個府中人心復(fù)雜,且藏匿在黑暗之中,想讓境況改變,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夏青竹又想起那個夜晚,耳邊涼颼颼的,又帶了點濕潤,腦中又出現(xiàn)那個玄黑色身影。
“你這府中,可并不干凈”
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夏青竹無論怎么問,王陸都不愿回答她的問題。
自那日從林府出來后,他便拿著解藥悄然從自己身后離開了,沒有一絲的征兆與聲響。夏青竹不過是在街邊走了幾步,肚中餓著,想與他吃些吃食,等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了蹤跡,也不知他是何時消失的。也不知道,他的傷好得如何了。
夏青竹望向自己身上的傷痕,林池羽處理的很細致,傷口愈合得很好,更何況,他又遣阿越送來了解藥和為不留疤痕所配的傷藥,心思體貼細致到?jīng)]一處紕漏,若是他沒有說那些話,他現(xiàn)在仍是夏青竹心中那個完美至極的男子,那個值得托付身心的男子。
果然夏辰柳被她所說的話所震懾,也未去告狀。
深夜,睡前夏青竹遣走了所有的丫鬟,小心揭開左胸口處的紗布,清洗干凈,忍著痛意一點點鋪著解藥。她受傷之事府中無人知道,這些夜里夏青竹坐在鏡前,獨自一人處理身上的傷疤,獨自一人忍著揪心的疼痛,已是深秋,入夜涼意更甚,卻每次處理完后仍會流出許多汗來,有時她也會在心中默想,
值得嗎?
她曾經(jīng)真的相信過林池羽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也許聽上去過于理想的承諾,但是最終他還是騙了她,然而夏青竹心中也未真正怨恨過他,準確來說,是認為自己并無資格怨恨他。也許在他面前,自己一直都是自卑的,奢望的,祈求著他從其他女子那里剩下的一絲愛意。
對于感情之事,夏青竹心中一直是清楚理智的,只是......只是有時的情感真的會覆蓋著理智,心中縱是已如明鏡般透亮,可是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面前時,說的一句話,一個笑,便會瞬間將她的理智擊潰。
若是林池羽再來找她,也許她還是會心甘情愿陷進去。
看著鏡中的自己,眉眼清冷絕世,像是世間萬物都不會在意,有些許男子眉眼的凌厲,卻與此時她少女的稚感,身段巧妙融合在了一起。
她與父親夏炳忠長相并無相似,應(yīng)是更多隨了娘親的樣貌,只是在剛能記事時,娘親便身體虛弱,因病去世。夏青竹不太記得娘親的樣貌了,只記得她喜歡常常在屋中,繡著刺繡,要么便是在院中坐著發(fā)呆,她從未有過生氣發(fā)怒的時候,像一朵蘭花,淡淡的卻是泛著香氣。夏青竹閉上了眼,回想起那日的情形。
院中的奴仆都在亂跑,大家叫喊著,腳步繁亂,等小小的夏青竹被抱回來時,大夫人正從房中出來,臉上都是悲傷和眼淚,隨后父親進了屋,很快便出來了,他看了一眼在院角里怔傻的夏青竹,沒有一刻的停留,便面無表情離開了。那日天很晴朗,陽光很大很刺眼,照到身上卻沒有一絲的暖意,冷得像是冰。夏青竹沒有見到娘親的最后一面,她被包在席子中被幾個人抬走了。
之后,她的生命中,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一睜眼,原本淡然的眼中已是浸滿了眼淚,卻在下一刻被鏡中所示的人嚇了一跳。
?。。?!
王陸又是如鬼魂般站在她身后,甚至連呼吸的動靜都沒有,本就在悲傷之中,看到他面無表情的高貴模樣,揚手便給他胸口一掌,可還未觸碰到他身上,便被一只大手緊緊捏住了手腕,無論夏青竹如何掙脫,卻是紋絲不動,她臉漲得微紅,氣道,“你怎么又來嚇人!快松開我!能不能有一次,你是正常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
王陸并不理會她的氣憤,松開了手,望著她已清洗完,卻還未上藥的傷口,“你怎么哭了,莫不是想你的林公子了?”
夏青竹氣得翻了個白眼,并不愿回答他,”你,你要干什么?!”突然感到身上被人觸碰,夏青竹激得繃直了身子,卻被身后之人按了下去,“莫要動,我給你上藥?!倍笥謧鱽砹似鸪跄莻€濕潤的聲音。
“不不不,我自己就可以,不需要你......”夏青竹被他按住是動彈不得,還未說完,王陸冰冷的指尖已蘸著解藥敷在了她身上。
無奈看著鏡中,她端坐在桌前,身后玄衣男子,精致到令人無法忘記的五官,還有他不論站在何處,都能襯得身旁事物也異常高貴的獨特氣質(zhì)。此時他沒有了先前的冰冷滲人,卻是專注于眼下。
出乎意料的是,他下手并沒有意想中的狠毒,反而異常的細心溫柔,這倒使夏青竹有些不好意思,看著鏡中的二人,他的烏發(fā)垂下,卻在鏡中與她的秀發(fā)融在了一起,別有曖昧之感,她不禁想起出嫁時所看到的異象,在鏡中林池羽的樣子,除了面容模糊,其余身上之處卻是清晰異常。
她裝作是不經(jīng)意問道,“你說,有沒有一種鏡子,在鏡中會看不出人的面容,就是......只是面容會模糊,其他地方卻很正常的?”
王陸的手一滯,又連忙繼續(xù)了手上的動作,當(dāng)作是無事發(fā)生過,他低下頭來,眼底閃出了一道異色,“你可真是蠢,世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定是林池羽這藥,把你腦子也弄壞了?!彼麙哌^鏡中仍是清晰的面容。
鏡中模糊的人應(yīng)是他才對,為何是旁人?林池羽......定是他!自己本已制好了周密的計劃,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他心中殺意驟起,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呲......”夏青竹吃痛,這個人怎么如此陰晴不定?剛才對他有些改觀,沒想到才過了片刻,便又回了原樣。
她合衣站起,“你到底有何事?若是無事我可就要睡了,過幾日便要進宮,我可要好好養(yǎng)了氣色,不然可要被家里那個祖宗搶了風(fēng)頭。”一想到前半輩子各種對夏辰柳的容忍,如今她定不會再忍讓了。
“你這種姿色,怎么樣都是沒用。”王陸臉上帶著嫌棄,“我是來給你這個東西......”
夏青竹心中驚奇,問是何物,“這個藥可以用來祛疤,你本來就姿色平凡,要是再多些疤痕,定是嫁不出去?!?p> 一個瓷瓶可真是精致,夏青竹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物件,赤色的底色,泛著柔光,浮雕著華麗的各色花紋,這竟只是個藥瓶?
“不用了,林公子已經(jīng)給我去疤痕的藥物了?!彼种卸嗽斨善?,欲還給他。
“我不相信,你拿給我看看?!?p> 這人怎的如此麻煩?夏青竹心中不愿,卻也不自主聽著他的話,找出來遞給他。
不料,王陸手心中將藥瓶握緊,一施力,那瓶連帶著里面的藥全都變成了粉末,從他手縫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