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賀易堂終于眨了眨眼睛。
方綰清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喊道:
“賀易堂,你醒醒……賀易堂,醒醒?。 ?p> 賀易堂聽到方綰清在叫他,意識開始清醒,一點兒一點兒的從夢魘中掙脫,緩緩睜開眼睛。
方綰清把他攙扶起來,小心地避開他身上的傷口,一步一步往岔路那邊走。
賀易堂抬手捂住小腹,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包扎了紗布,再看方綰清的眼睛,微微紅腫,應該是在他昏厥之后又哭了一回。
到了岔路口后,一邊是有巨蛇的潭洞,一邊是從沒有走過的一條路。
方綰清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一條未知的路。
因為她實在對付不了巨蛇,而且賀易堂身上有傷,根本爬不出去。
走了兩步,賀易堂低聲說道:
“如果待會兒有危險,你不用管我?!?p> 方綰清停了下來,兩眼看著前方的路。
“如果有危險,你一定要活著?!?p> 然后繼續(xù)攙著賀易堂,小步小步的往前走。
走到盡頭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道拱門。
過了拱門,是一條蜿蜒向下的石階。
方綰清讓賀易堂盡量往她身上靠,免得下石階的時候,會拉扯到傷口。
賀易堂不想讓她擔憂,按她說的照做了。
重量壓上來的時候,方綰清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之前賀易堂說的話,于是打趣兒地說道:
“你也夠沉的。”
賀易堂笑了笑。
兩人一直往下走,走了好幾個時辰。
賀易堂額頭上起了一層汗,咬著牙,強忍著痛。
方綰清讓他坐在石階上,歇息了一會兒后,又繼續(xù)往下走。
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連身上沒怎么有傷的方綰清都有些撐不住了。
賀易堂喘著氣,顫抖著嘴唇,吃力地說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問我一些事兒嗎?你現(xiàn)在可以問了?!?p> 方綰清依舊在往前走著,想了一會兒,問道:
“你為什么要帶我下墓?”
賀易堂聲音有些虛弱。
“很久以前,有個人給我說,要想下這個墓,須得找一個算命女先生?!?p> 方綰清繼續(xù)問道:
“你明知道下墓兇險,為什么還是要下?”
賀易堂踩到一個石子,崴了一下,不小心扯到傷口。
疼的他倒吸一口涼氣,但又怕方綰清發(fā)現(xiàn),于是強忍著,不發(fā)出一點兒聲音。
緩了一會兒,他才回道:
“為了籌集軍資?!?p> 方綰清反問道:
“你不是挺有錢的嗎?”
賀易堂長嘆了一口氣。
“遠遠不夠?!?p> 方綰清不懂這個,她沒打過仗,不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錢。
但聽賀易堂的語氣,應該是一筆不小得數(shù)額。
想了想,說道:
“你為了籌備軍資,冒這么大的險,死在這兒怎么辦?”
賀易堂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會有人接替我的?!?p> 方綰清語重心長的說道:
“命就這么一條,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你就沒有牽掛的人嗎?”
賀易堂眼中情緒交雜,沒有答話。
方綰清想起之前,賀易堂說他自個兒成親了,于是追加道:
“你夫人呢?你死了,你夫人怎么活?”
賀易堂抬起頭,看了方綰清一眼,笑了笑。
“你真信了?”
方綰清回道:
“信??!”
賀易堂停下來,面對著方綰清,抬起右手,揉了揉她的頭,一邊笑道:
“真笨,別人說什么你都信。”
方綰清念著他身上有傷,不反抗也不反駁。
又往下走了兩個時辰,終于到了底。
出了山洞,是一條淌在山間的小溪。
方綰清把賀易堂放在一塊石頭上坐著,自個兒拿著匕首,四處去砍了些稍粗的樹回來。
又找了些堅韌的野藤,把樹棍兒綁起來,做成了一個木筏。
放到水里試了試,有些承不住重。
于是方綰清把它撈起來,在賀易堂的指揮下,加固了一些,再放上去,已經(jīng)好了太多。
方綰清把賀易堂扶到木筏上坐好,自己拿著個長樹棍兒,把木筏往前推了推,也坐了上去。
兩個人順流而下,遇到稍微平緩的水流時,就用樹棍兒劃水前進。
一天不到,木筏就出了深山。
到樹林的邊緣的時候,水流開始湍急。
方綰清和賀易堂身子晃得有些厲害。
一個大彎兒,連人帶木筏翻到了溪水里。
這一段兒的溪水要深一些,方綰清不會浮水,掙扎之間,嗆了好幾口水。
在她快要沉下去的時候,一只大手奮力抓住了她,把她拖到了岸邊,然后自個兒也倒在了岸邊。
一場大雨襲來,雨滴打在方綰清的臉上。
方綰清醒了過來。
天色灰蒙蒙的,暗得厲害。
賀易堂蜷著身子,躺在一旁。
雨水把他淋了個遍,嘴唇白的厲害。
腹部和兩肩,已經(jīng)重新溢出血來。
方綰清搖了搖賀易堂的手,再拍了拍臉。
但是任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方綰清有些慌了,賀易堂的傷估計是更嚴重,看樣子再不救治,性命堪憂。
方綰清把賀易堂拉起來,壓在自己身上,想要把他背起來。
可是賀易堂畢竟是個大高個兒。
她嘗試了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其間還不小心扯到賀易堂的傷口,疼的他呢喃囈語。
方綰清自責的哭出了聲,恨自己不爭氣。
怎么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哭完之后,又繼續(xù)想法子。
她左右折騰了好一會兒,用堅韌的樹藤把賀易堂捆在她的身上。
然后抓住一根樹,一只腿跪著,一只腿使力,一鼓作氣,臉憋得通紅,終于站了起來。
雨水依舊往下落著,方綰清杵著根樹棍兒,冒著傾盆之雨,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
摔倒了,就拼命站起來。
賀易堂醒過來,就一直跟他說話,怕他再睡著,就醒不過來了。
摸爬滾打了好些個時辰,好幾次多差點兒摔到山下。
雨終于停了,方綰清也終于走到了山下。
但是依舊還沒有出樹林。
還有幾十里路,但都是平整的路。
只要她能背著賀易堂走出這一大片樹林,賀易堂就有救了。
方綰清瞧著望不到邊際的樹木,緊咬牙關,心中默默地一直著重復一句話。
她一定要走出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