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謠盯著手中的長命鎖,檢查了無數遍之后,確認沒有問題,才將它放入錦盒。
“長命鎖長命鎖,定是刻上長命百歲方是彰顯它的寓意。你刻個一生無憂,是何意?”花染溪不解問道。
“誰能輕言生死,既然逆不過天命,我求了又有何用。而喜怒哀樂確實我們自己能決定的,這樣的祝福才更顯得真誠,不是么!”
這些話是父母剛離世之時,秦姽婳安慰自己的,她那時也是希望自己拋去憂愁,樂觀生活。
“所言極是!明日便是溫府的滿月宴席了,你可想好怎么將你這一生無憂的祝福送去?”花染溪問她。
“若是以其他名義送過去,被查出來,只怕誤會我別有用心,說不定還要調查我。索性就大大方方的送過去,他們也只會以為是薛大人作為朝廷新貴,有意結交?!?p> “嗯,是個辦法!”花染溪點頭認同。
翌日,溫府外賓客如云,溫子玉穿著大紅長袍,笑意盈盈。秦潯躍馬下來,一臉嫌棄的看著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大婚呢,做了父親也沒見你莊重點?!?p> “不好看么?”溫子玉抬袖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秦潯無奈點了點頭,剛準備進府,光王爺踏下馬車。
“真是稀客,王爺竟然親自來了!”溫子玉趕緊迎了上去。
“你怎么穿成這樣?”李忱也是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哎,你們如今不用避嫌了,正大光明穿一條褲子是嗎!”溫子玉實在生氣,不就一件袍子,竟被三個人說道。另一個自然是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秦姽婳,一大早便數落他的一品,卻也不阻攔他,誠心讓他出來丟人現眼,好長長教訓,以后便不會這般隨心所欲了。果然是親媳婦。
李忱看向立在一旁的秦潯,相視而笑。
李忱來得晚,此時賓客已經來得差不多了,溫子玉便同他們一同進府。
三人剛轉身,身后傳來清脆的女子聲音:“溫大人,且慢!”
溫子玉回頭,只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手捧一個錦盒,立在府前臺階下。
“這位姑娘是?”溫子玉實在記不得何時見過此人。
“我是薛尚書家丫鬟采兒,我家夫人聽聞令千金今日滿月,特命奴婢將賀禮送過來。改日大人空閑,在登門拜訪。”
溫子玉還在思索,又是薛家?自己似乎未曾給薛家送邀帖,這溫家到底是何來歷,有何居心。
婢女見他一直不動,直接將錦盒塞到他的手中,轉身便小跑著離開了。
“又是薛家!”秦潯打開禮盒,拿出里面的金燦燦的長命鎖,掂量著竟然是實心的,鎖面上是工整的簪花小楷刻寫的“一生無憂”。
“秦兄為何說又是薛家?”李忱雙眼微瞇,似要證實些什么。
“上月姽婳難產,正是薛家小姐尋了厲害的穩(wěn)婆過來,才化險為夷,母女平安!”溫子玉接話。
“沒想到你同薛家還有來往!”
“王爺明察,自薛尚書入京以來,子玉同他從未有過往來,至于穩(wěn)婆一事,我們也很奇怪,卻也沒調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溫子玉急忙撇清。
秦潯頷首:“確實如此!”
李忱輕笑幾聲,“開了玩笑而已,二位不必當真?!闭f完徑直走進府里。
溫子玉低聲問秦?。骸按缶烁?,你覺得好笑嗎?”
秦潯笑到:“不及你這身打扮好笑。”
“你……你們……不識貨!”溫子玉氣結。
采兒回去復命,將溫子玉的衣著打扮詳細描述給薛謠聽,薛謠捧腹大笑:“是他的風格!”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納妾呢!不過聽說溫夫人兇悍的很,手段比溫老夫人還厲害。你看溫老爺雖然只有溫大人一個獨子,可是妾室通房著實不少。而溫大人,連婢女都沒有一個,納妾就更別響了。”采兒嘟囔道。
“不是溫夫人兇悍,溫大人吃過虧,這方面自然比常人都要謹慎。其實,一生一世一雙人,不也挺好么。要那么多妾室干嘛,又不是要打架!”薛謠挺羨慕二人的,他們至少證明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騙人的鬼話。
采兒正想打聽些溫子玉的八卦,薛謠一眼便看穿她的想法,不給她問話的機會,“你去送賀禮沒露出什么馬腳吧?”
采兒一臉得意:“我稟明來意后,將賀禮給他就走了,按小姐的吩咐,沒有多說什么?!?p> “嗯,那就好!”薛謠刻意將長命鎖做成實心,用意就是不讓他們給孩子帶上,免得橫生枝節(jié)。即使金鎖被塵封,她的祝福依舊縈繞著她。
三日后,薛謠聽聞褚墨回到長安城,便立馬去景華樓尋他要這個月的例銀。
不成想他卻不在,薛謠抓著老熟人景華樓楚老板問道:“你家主人呢?不是今日已經到了長安城嗎?”
楚老板一臉委屈,“茉謠姑娘,你也說他是主人了,除非他找我,不然我哪能知道他的行蹤!”
“可他只要在長安,就必定在此落腳。”薛謠試探問到:“他是不是找賴我的例銀。”
楚老板苦笑不得,褚墨是誰,至于為二兩銀子躲著她!“這……”
薛謠正要開口讓他先墊支了,余光突然掃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立馬越過楚老板,跟了上去。剛出景華樓拐角處,便別人一招扼住喉嚨。
“境……兄……是……我”薛謠艱難吐出幾個字。
“干嘛跟著我?”境松手,聲音和表情一樣冰冷。
“當然是找褚墨要工錢了。你出現在這里,是不是褚墨也在這里!”薛謠已經認定了楚老板在騙自己。
“主人不在!”
“哈?”薛謠耷拉著腦袋,眼皮突突直跳。
“那你在這里干嘛?”薛謠狐疑問他。
“主人中毒了!”
“中毒?誰那么有本事,能給他下毒!”薛謠一臉不相信。
“毒性很烈,我要馬上找到解藥?!本成裆亍?p> 薛謠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褚墨在哪里?你去哪里找解藥?”
“主人在西郊槐樹凹袁婆婆家,我去找光王爺要解藥?!本痴f完,閃電般的消失了。
“喂……”薛謠還想問,誰是袁婆婆!
“找光王爺要解藥,難道是他下的毒?”薛謠不解,放下決定還是要先找到褚墨。剛境說他了快死了,至少死之前要把這個月工錢結清了。
薛謠趕到槐樹凹時,殘陽與皎月并存蒼穹。幸好袁婆婆小有名氣,薛謠稍加打聽,就找到了東南角的茅草房。
薛謠遲疑的敲了敲門,一位滿臉皺紋的年近六旬的腦婆婆舉著燭臺,將門開了一絲裂縫,問道:“姑娘找誰?”
“我……我找褚墨!”薛謠環(huán)視四周,嚴重懷疑以褚墨的性格,能接受得了這樣的環(huán)境?
“姑娘恐怕弄錯了,這里就老婆子一人,并沒有姑娘說的褚墨?!崩掀牌耪f完,就要關門。
薛謠一急,趕緊將手插入門縫,“袁婆婆,是境讓我來的。”
袁婆婆眼明手快,及時停下,慢吞吞地說道:“姑娘,請隨我來?!?p> 薛謠跟著袁婆婆進門,借著微弱的燭光,可以看清,屋內陳設雖然簡陋,卻十分干凈整潔,有股淡淡的花香。
袁婆婆掀開內臥的布簾,薛謠一眼便看見躺在石床上的褚墨,臉色慘白,雙唇青紫,雙目緊閉,氣息十分微弱。
“褚墨!”薛謠輕聲喊道。
“褚墨……褚墨……”薛謠見他沒有應答,有喊了幾聲,聲音越來越大,仍舊沒有回應。
“他怎么了?”薛謠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慌張。
“中毒!”袁婆婆將燭臺放在床頭的木幾上。
“這毒……”
“還有一天,再拿不到解藥,誰都救不了他!”袁婆婆嘆了口氣。
“沒事,境馬上就能帶著解藥過來了?!毖χ{強裝鎮(zhèn)定的坐到床角位置,雙手緊握。
半個時辰,傳來輕輕的叩門。
“我來!”薛謠立即跑去開門,果然是境回來了:“拿到解藥了?”
“我……”境一語未完,猛咳出一口血。
薛謠趕緊將他扶了進來,“傷的重不重?”
“我沒事!”境抬手直接用袖口擦干凈嘴角的血跡。
“怎么回事?”薛謠問他。
“我打不過他們!”
“他們?”
“光王爺的四個暗衛(wèi)同時出手,我……輸了!”境一臉屈辱,一是為自己技不如人,而是為自己救不了褚墨。
“四個打一個,還要不要臉了!”薛謠氣憤罵道,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褚墨,氣若游絲。不行,褚墨不能再等了。
薛謠讓袁婆婆好生照顧境,自己很快回來。
境卻攔在門口,一臉擔憂的說道“危險!”
薛謠輕笑,“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去搶嗎?我是去偷,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境口氣十分堅定,像極了醒著的褚墨。
“那好吧!”薛謠妥協到,“到時候一切聽我安排?!?p> 境思考再三,終是點了點頭。
光王府墻高院深,好在境的輕功了得,薛謠成功潛入內院后,便和境分頭行動,讓境去引開暗衛(wèi),自己偷偷潛入王爺的寢臥偷取解藥。
“沒想到,你還敢來送死,這次可沒那么幸運了!”臨風之前吃了大虧,正想一雪前恥,也不讓另外三個暗衛(wèi)幫忙。
“你們,一起上!”境一臉鄙夷,十足的挑釁。
“好,成全你!”四個暗衛(wèi)瞬間一起出招。
薛謠黑暗中急速前行,境身上還有傷,恐怕撐不了多久,自己一定要快。
暗衛(wèi)在附近,說明光王爺的寢居一定就在不遠,很快,薛謠便順利找到了。
屋內燭火通明,卻不見人影。廊橋內,幾個侍女托著洗漱用具,朝著寢居的方向緩緩行去,薛謠尾隨其后。待最后一個侍女進門后,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入,悄悄隱在臥榻的暗處。
侍女將用具放在屏風后,盡數退去。
薛謠環(huán)視屋內所有能藏物的地方,輕手輕腳的搜尋了一遍,搜到離屏風幾步的物架旁,忽然聽到屏風后傳來的水聲,薛謠一驚,不知道屏風后還有人,情急之下,趕緊將屏風推倒,乘機逃走。
不料此人伸手了得,披著褻衣三步便擋在了門口,目光復雜的看著她。
薛謠一驚,只是一瞬,便步履輕盈的行至他的身旁,纖細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臂膀,聲音嬌媚動人:“奴家伺候王爺沐??!”
李忱只覺得被她觸摸的地方滾燙的厲害,這般溫度一直蔓延到心口。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緊盯著那隱藏在輕紗下的紅唇,目光如炬,隔著輕紗,深深吻去。
薛謠羞惱著要掙脫出來,卻不知她越是掙扎,他越是肆無忌憚的想要占有。緊閉的雙唇被他強行輾轉蹂躪,腰肢上的大手灼人得滾燙,薛謠張口朝著他的下唇狠狠咬去。
突然腳下發(fā)力,用膝蓋重重頂擊他的腹部,李忱悶哼一聲,吃痛的松了松手。薛謠趁機奪門而出。
境見她出門,趕緊護在他身旁,四個暗衛(wèi)也都圍了上來,李忱將手附在身后走了出來。
“你沒事吧?”薛謠見他嘴角血跡鮮明,抽出絲帕給他擦干凈了。
境搖了搖頭,“拿到解藥了?”
薛謠也搖了搖頭,看著立在門前的李忱抱拳:“小女子今夜前來,是想找王爺借一解藥,還請王爺成全!”
“借?剛開始是明搶,被打跑后,現在還暗偷!”臨風吐了一口血沫子,不留情面得拆穿道。
“你們下的毒,自然是問你們拿解藥!而且,諾大光王府,竟也是暗中投毒,以多欺少,調戲……的做派!”薛謠摸了摸微微發(fā)腫的雙唇,下面的話終究是難以啟齒。
“我們才沒有……”
“閉嘴!”李忱沉聲打斷臨風的辯解,“解藥,我確實有!只是能找我要到東西的這世上了沒有幾人,請問你是以江州茉謠,還是以薛尚書千金薛謠的身份來問?。俊?p> “你!我……”薛謠氣惱,肯定是上次花月樓之后,他便著手調查自己。她早知自己的身份遲早是要暴露的,只是沒想到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光王爺李忱,果然手段非常。
“我倒是覺得姑娘長的與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我不是她,王爺認錯人了!今日落在王爺手上,我認命!但是我這朋友全然不知情,能否放他離開?”薛謠咬咬牙,正要屈膝下跪。
李忱立馬伸手攔住她,薛謠警惕避開,實在不想與他再有碰觸。
李忱雙手懸在空中,眼中難掩痛色,背過身冷冷說道:“你們走吧!”
“王爺!”四個暗衛(wèi)同時出聲。
“我說,讓他們走!”李忱聲音更冷了幾分。
四個暗衛(wèi)領命,隱身退去。
“那解藥?”薛謠急切問他。
“呵……”李忱冷笑著邁步回房,不看她,也不曾回答她。
“走吧!”薛謠知道她今夜是拿不到解藥了,無力的往前走著,苦笑著:看來,這二兩銀子是要不回來了。
境臉色蒼白,靜靜跟在她的身后,心里主意已定:既然自己救不了主人,那黃泉之下繼續(xù)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