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餅做好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幾個人端著做好的月餅來到了涼亭里,云若宸命小翠去請來云清和鳳羽,與他們一起賞月。
陳無憂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口自己做的月餅,還未待咽下,便皺起了眉頭,含糊不清的說:“這月餅好甜啊……”
鳳羽笑著道:“不好吃就吐出來吧,沒關(guān)系的?!?p> 自己親手做的月餅,就算是把牙咬碎了也得咽下去!陳無憂很是艱難的咽下了這口月餅,然后端起手邊的杯子連喝了好幾口水。
云若宸沒嘗自己做的,反而是去嘗水仟嵐做的那塊月餅。
水仟嵐不免有點緊張,之前她從未踏足過廚房,今日是第一次進(jìn)去,也是第一次親手做月餅,做月餅的時候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好在有小翠幫著,總算是讓月餅成形了。
水仟嵐見云若宸神色如常的吃下第一口月餅,緊張的心情才得以緩解。
云若宸把已經(jīng)被自己咬過一口的月餅遞給她,誘哄道:“很好吃,你嘗嘗?!?p> 水仟嵐猶豫片刻,在他沒咬過的地方下嘴,沒嚼幾下就覺得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口齒間擴(kuò)散開來。
庖屋那種地方果然不適合她。
水仟嵐勉強(qiáng)咽下那口月餅,同陳無憂一樣喝了好幾口水,見云若宸沒吃夠似的還要往嘴里送,連忙伸手阻止了。
云若宸拿著月餅的手被她按住也不惱,只是抬眸疑惑的看著她,像是在問她怎么了。
水仟嵐從他手里抽走那塊兒月餅,也沒覺得尷尬,如實道:“不要吃了,難吃?!?p> “第一次做就做成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痹迫翦纺槻患t心不跳的說著哄她開心的話,好像他真就那么覺得。
陳無憂好奇這塊兒月餅到底好不好吃,便拿過去在沒被咬過的地方咬下一小口,這次竟是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吐完了她又有點后悔,怯怯的看向水仟嵐和云若宸。
水仟嵐:“……”
她越發(fā)覺得,從云若宸嘴里說出來的話大多都是信不得的。
“往年你都在無塵宮習(xí)武,每到中秋之日我和你爹便總會想你,但又不敢去找你,怕你一見到我們就想回來……”鳳羽看著云若宸,眼里泛起欣慰的淚光,“像現(xiàn)在這樣,咱們一家人在一起過中秋節(jié),我和你爹已經(jīng)盼了很多年了?!?p> 云清也忍不住感慨道:“我和你娘常盼著咱們一家人團(tuán)聚,如今盼到了,竟覺得有些不真實?!?p> 云若宸出聲安慰道:“爹,娘,以后的中秋節(jié)我都會和你們一起過的。”
陳無憂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不禁想念蔣玉和夏茗。她悄悄拽了拽水仟嵐的衣袖,小聲道:“師姐……我想師傅和二師姐了……”
水仟嵐抬眸去看夜空中的那輪圓月,低聲道:“我也很想他們?!?p> 陳無憂悶悶地道:“也不知道師傅和二師姐有沒有吃月餅……”
周洋看著自己做的月餅微微出神,“我想師傅和師弟們了?!?p> 青衣喃喃道:“師傅……”
不知不覺間,竟已離宮許久。
葉知秋眸光暗淡,看著手中的月餅嘆了口氣。
葉楓……他那個哥哥,是否也在想自己呢?一定很想吧。
別人想親人可以說出來,他卻不能。雖然眼前這些人不會計較,但多少都會有些不快,畢竟他那個聲名狼藉的哥哥可是想要殺他們的人,一個人再大度也不可能大度到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到了亥時,一行人吃飽喝足便散去了。
云若宸和水仟嵐一道回了院子,在她推門之時,他忽然淡淡地問:“你對我當(dāng)真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水仟嵐背對著他僵住了身子,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什么,沉默著關(guān)上了門。
云若宸的喜歡執(zhí)著而又熾熱,這種感情對于水仟嵐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她不知該如何對待,只知道她不想也不能連累他。
云若宸在院子里站了許久,直到水仟嵐屋內(nèi)的燈熄了,他才忍下心中苦澀,輕聲道:“仟嵐,中秋節(jié)快樂?!?p> 水仟嵐也在門里站了許久,直到聽見云若宸離開的腳步聲,她才往床邊走去。
“中秋節(jié)快樂。”她低聲回道。
今夜,注定有人不得安眠。
魔教內(nèi),葉楓站在葉知秋的門前久久不動。
他對著緊閉的房門苦笑了下,緩緩轉(zhuǎn)過身子將背后靠在門上,“不知道小知秋有沒有想我?!?p> 和不討厭的人在一起過中秋節(jié),應(yīng)當(dāng)是很開心的吧。
這一刻,葉楓竟有些嫉妒陳無憂那些正派中人了,嫉妒他們可以見到葉知秋的笑,嫉妒他們可以不被葉知秋討厭,嫉妒他們可以和葉知秋一起過中秋。
他越是嫉妒,就越是想殺了那些人。
葉楓忽而想起葉知秋說過的話:“葉楓,你已經(jīng)殺了太多的人了……給自己積點德吧?!?p> 他想,大概自己上輩子就沒積過什么德,否則怎會有那樣殘忍無情的父親??扇羰菦]有積過德,又怎會有這樣好的弟弟。
云若宸走后,水仟嵐思緒如麻,到了子夜才睡著。
她眉頭緊皺,一雙手抓緊了身上蓋著的錦衾,額上有汗流下,顯然是做了噩夢。
“我不信命,不懼命,亦不認(rèn)命?!?p> 夢里,云若宸身上穿著的寶藍(lán)色衣裳已經(jīng)染上大片鮮血,他的胸膛上插了一把長劍,那把長劍插入的很深,鮮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流著,可他并不在意。
他挺在水仟嵐身前,一把拔了胸膛上插著的那把長劍,而后半轉(zhuǎn)過身子,凌厲的眼眸頃刻變得溫柔。
“仟嵐,你看,我護(hù)住你了。不管是逆天改命,還是歷渡塵劫,我都陪你?!?p> 血……好多的血……
水仟嵐猛然坐起來,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一滴眼淚悄然無息地滑過面龐,落在她發(fā)著顫的手臂上,一時間她竟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
那夢境太過真實,夢里她被紅璃鞭綁著手腕掙脫不開,又被兩個士兵用力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云若宸為她擋了那把劍。但那把劍是誰刺過來的,她卻看不清楚。
沒事的,她不斷的安慰自己,那只是夢,不是現(xiàn)實。只要她不和云若宸在一起,云若宸就不會有事的。
對,只要她不和云若宸在一起,云若宸就不會有事的。
中秋節(jié)過后,葉知秋突然說他要離開清月莊了。
“你……”陳無憂微皺眉頭,試探地道:“你是要去找你哥么?”
葉知秋頷首不語。
雖然在知曉葉知秋是葉楓弟弟的時候,陳無憂就料到葉知秋早晚會回到葉楓的身邊,無論是被葉楓抓回去還是他自愿回去,她和他終究還是要分開的,但陳無憂就是舍不得他,不想讓他離開。
陳無憂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離開魔教?現(xiàn)在又為什么想回去?”
“當(dāng)初離開,是因為我想在死之前再看看這人間景色。我和葉楓自小便在魔教長大,我們的父親——魔教的老教主葉凌風(fēng),生下我們后修了無情道,練功時走火入魔,從此性情大變,幾乎無惡不作。他把我們的母親沈婉派去毒谷,將那些撿來的孩子扔進(jìn)去培養(yǎng),母親不愿助紂為虐,他便拿我和葉楓的性命威脅母親,無奈之下,母親妥協(xié)了?!?p> “母親離開魔教后,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和葉楓身上。他要求我們習(xí)武,讓他身邊的得力下屬親自傳授我們武功,我不想成為他那樣的人,便不服從他的管教……”
那是他一次見葉楓哭。
葉凌風(fēng)得知他執(zhí)意不肯習(xí)武后將他毒打了一頓,只留下一口氣在。
葉楓抱著他哭的泣不成聲,一遍遍的說著哥哥該怎么辦……
他哽咽著說哥哥不哭,在葉楓懷里昏了過去。
等他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上的傷都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
葉凌風(fēng)沒去看過他,也沒再逼他習(xí)武,只當(dāng)魔教沒他這個人在。
他想,他到底是葉凌風(fēng)的兒子,葉凌風(fēng)不可能心狠到逼著自己的兒子去死。
直到他身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后,在夜間撞見正在洗澡的葉楓,才徹底明白什么叫做人面獸心。
“他哪里是因為我身上流著他的血才放過我?分明是葉楓替我承受了那份本該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p> 陳無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可是你們的父親……”
葉知秋冷冷道:“在他眼里,我們不過是他用來實現(xiàn)野心的武器,和他撿來的孩子并無不同?!?p> 葉凌風(fēng)會放過他,是因為葉楓去求了情。
葉楓白天勤奮練武,晚上去他房里乖乖忍受他的虐待。
“自從入魔以后,他就突然有了個變態(tài)的癖好——以虐待別人的身體為樂,別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享受。”
陳無憂一臉難以置信,“可葉楓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下不去手?”青衣的眼里透出些許恨意,放在桌上的慢慢手緊握成拳,“有時候,往往是親生骨肉才更能讓他們感到滿足。”
周洋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我知你和葉楓有著差不多的經(jīng)歷,此刻定然怒火中燒,但你也要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以免氣血攻心?!?p> 葉知秋道:“青衣姐姐說的沒錯?!?p> 葉楓的身體上有很多傷痕,新的舊的,鞭傷劍傷,還有一些青紫掐痕,看著觸目驚心,全身上下只有那張臉仍然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