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央疾控中心【下】
已經(jīng)沒有后路了!
陸鶴之猛地抄起傘柄,朝老人身上扎去。
但是,他撲空了。
剛才的一切,就如同慢動作電影一般,尖利的傘柄穿過了老人虛無的身體,老人就如同是一束光構成的,根本沒有實體。
由于用力過猛,他直接摔到了地上。
啪,陸鶴之感覺自己的后頸被抓住了。
指甲插進皮肉的疼痛讓他大嚎一聲。
陸鶴之手腳并用的掙扎著。
那雙手的握力越來越重了,他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脊椎正在咯吱咯吱的響。
他反手想抓住老人的手。
但是任憑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
老人是虛無的。
我碰不到他。
他卻能碰到我。
陸鶴之腦袋嗡嗡直響,他的牙關都在顫抖。
他此時腦海里亂成了一堆漿糊。
恐懼,絕望,不知所措。
一副模糊的記憶中的畫面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
——
“陸鶴之,幫我把這只雞殺了,晚上吃白灼雞?!?p> 孤兒院大叔偷懶去抽煙了。
“我可以不殺嗎?我······”
“你不敢?”大叔叼著煙問。
“不是,我,我不知道?!?p> “不殺哪來的雞肉?”
那時一個暗淡的黃昏,沒有云,房間的玻璃上滿是血漬,菜刀斬在案板上,垃圾桶里還有些腥臭的動物內(nèi)臟。
“割脖子,放血,雞血是好東西,拿個碗接著。”
“放了血以后,用開水燙掉毛,切掉雞屁股,開膛破肚,把里面的內(nèi)臟掏出來,雞心雞腎爆炒很香?!?p> “洗干凈以后,用刀切成一塊塊的,放在砧板上就好了?!?p> “好?!?p> 陸鶴之抄起了菜刀。
那只雞手里在掙扎著。
它眼睛夸張的突出,恐懼的叫不出聲來。
或許捉它之前,它從來沒體會過人類手掌的力量,它也許會啄人,也許會自以為是地挺起胸脯大叫。
但是在見識到人類的力量后。
它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的。
老師說過,雞是畜生,是沒有智慧的。
對吧?
但手里那只雞。
它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是的,在這雙原本不應該存在智慧的眼眸里。
流露出了人類讀得懂的感情——恐懼。
陸鶴之閉著眼睛一刀切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他親手感受到生命在掌心間流失,溫熱的肉體逐漸冰涼,腥臭的血液流淌,掙扎逐漸停止。
最后,一個活物,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鮮血淋淋,白骨裸露。
曾經(jīng)有個連環(huán)分尸犯說,我不明白人們?yōu)槭裁磿謶炙廊?,人的尸體在切塊后和菜市場案板上一塊塊的豬肉一模一樣,有排骨,有腿骨,人類的手像雞爪,眼球就像牛眼珠子。
切好了雞肉。
洗了好幾次手。
陸鶴之呆呆地坐在孤兒院的地上,呆呆望著沉入樓間的夕陽發(fā)呆。腳下路過一群小雞,它們看起來很無助,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那天晚飯,陸鶴之被老師表揚了。
是能幫廚房大叔忙的小能手。
小朋友們無不鼓掌,他們吃著香噴噴的肌肉。
但是陸鶴之吃不下。
他還記得這些肉塊鮮血淋淋時候的模樣。
他觀察著周圍的伙伴。
肌肉在他們唇齒間咀嚼,發(fā)出吧唧吧唧的聲響。
這讓他想起動物世界的畫面。
“小伙子,發(fā)什么呆,雞肉不好吃嗎?”
大叔拍了拍陸鶴之的肩膀。
陸鶴之只是搖了搖頭。
“跟我來?!贝笫謇叱鋈?。
大叔往地上吐了一塊骨頭,小雞們涌了上去,爭先恐后啄食。
“你看,它們在吃自己的母親。”
大叔哈哈大笑。
陸鶴之抬頭望向大叔,那個能做一手好菜的男人,在他眼里,那一刻突然變得令人毛骨悚然。
——
脖子上傳來的劇痛把陸鶴之從回憶里拽了回來。
我,為什么會突然想起從前那些那么日常的回憶?
恐懼,鮮血,死亡,咀嚼。
這些念頭不斷地在腦海中撞擊著。
他回頭望向那東西。
它怪笑著,盯著自己的脖子,眼球就像兩顆會轉動的白色玻璃球,舌頭舔著干巴巴的嘴唇。
是啊,它已經(jīng)幾個月沒進食了。
它想吃了我。
這個念頭剛出現(xiàn)。
陸鶴之保持了那么久的冷靜瞬間崩潰了。
該死的,陸鶴之用力錘擊著地板。
“救命,誰能救救我!”
他吼叫著,唾沫四濺,眼淚情不自禁的往下流。
這些生理變化甚至他自己都察覺不到。
那個什么該死的疾控中心怎么還沒來啊?
——
疾控中心早就來了。
此時城中村居委會以某戶失火的名義,早已將每一戶居民驅(qū)散,城中村外面的馬路上支起了一頂頂救災帳篷,慌亂的人們撐著傘四散而逃。
交通警察疏散了道路,拉起警戒線擋住了人群的視野。
還有一輛輛白色的裝甲車輛開進警戒線內(nèi)。
這些白色裝甲車上寫著【中央疾控中心】,車牌前綴為紅色,下邊還有劍與蛇的特殊標志。
與其稱中央疾控中心為醫(yī)療機構。
不如稱它為特種機構。
中央疾控中心的人員每個人都配備了一把自動步槍,渾身上下嚴嚴實實穿著白色防化服,臉上帶著恐怖的防毒面具。
記者被驅(qū)散,周圍方圓數(shù)公里的電信信號被屏蔽。
這里真的變成了一座人造的荒島。
沒人要救陸鶴之。
也沒人能救他。
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救更多的人,犧牲個人,換取群體,這就是中央疾控中心的處理方式,殘忍而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