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日乍現(xiàn)
直到葬禮那天,來的人很多,有媽媽以前的朋友,同事。媽媽被放在臺子上,穿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套旗袍,招搖成一朵花,在風(fēng)情萬種的歲月里開著,一張臉在遺妝的襯托下,和生病之前的她并無不同。
瀾莣看著幾個人把她越太越高,像要塞到柜子里的時候,擠壓已久的眼淚噴發(fā)而出,她用了很大力氣,死死的拽著那幾個人的袖子,不讓她們抬走她的媽媽。
見她哭的撕心裂肺,奶奶和姑姑也跟著在一旁掉眼淚,爸爸上前握了握瀾莣的手,想帶她往后退,可她說什么也不愿意,像小時候要被搶走玩具那樣,拼命反抗,她明白,一會兒夏瀾莣就沒有媽媽了。
眼淚充斥著眼眶,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聽到耳朵旁邊此起彼伏的哭泣,最后奶奶摟抱著她的腰,帶她往后挪了挪,松開了死拽的那只袖子,媽媽被眾人推進(jìn)了那個高高的鐵柜子,那張陪伴她整個成長的臉,慢慢消失不見。
墓地的風(fēng),順著瀾莣的衣領(lǐng)直往衣領(lǐng)鉆,刺的她渾身冰涼。嗩吶聲從進(jìn)園一直沒停。她和爸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很多人,地上的白色紙片花,成為她數(shù)年的噩夢。結(jié)束的時候,只剩墓碑上的一張照片。瀾莣說什么不愿意走,爸爸也就不勸她,一個空洞的睜著眼死死抱著墓碑,一個不停地抽著煙。
隔天醒來,瀾莣已經(jīng)在她的臥室,樓下客廳很吵。奶奶說,她受寒半昏在墓碑前,是爸爸抱她回來,家里來了很多人,周叔叔也從外地飛回來了。瀾莣只覺得心里被挖空了一大塊兒,很疼。渾渾噩噩幾周之后,杜尤來家里看她。剛見到她的時候杜尤嚇了一大跳,面前的人,頭發(fā)亂七八糟的垂在肩下,整一張臉蒼白的沒有顏色,眼睛紅腫不堪,穿著一條棉布裙,赤著腳站著拉開房間門。
杜尤看見她這個樣子,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伸手抱了抱她:“瀾莣我知道你很難過,也知道你媽媽對你很重要,但是…….”
“嗯嗯,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我再難過一會會兒就會好了?!睘懬w沖著杜尤扯了扯嘴角。
杜尤覺得那天的瀾莣笑的比哭難看十倍,笑的讓人心疼。
兩個女孩爬在瀾莣閣樓的窗臺,滿眼都是城市煙火不息,杜尤想了想轉(zhuǎn)頭對瀾莣說:“瀾莣,其實(shí)我同意了家里的決定,要去澳大利亞念書了?!?p> “你也知道,我門門可都保持了三年的穩(wěn)定墊底。只有英語還看的過去了?!?p> “我們隨時可以qq聯(lián)系,還有我創(chuàng)了個新的賬號,一會兒寫給你,還有你別難過了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還有……我其實(shí)挺舍不得你們的。”杜尤一口氣說了很多。
她還是老樣子,什么事都不在乎大大咧咧的,瀾莣卻明白,兩個人在最不安和最孤單的時候相互陪伴著。還一起吃掉了倫弈恪做的蛋糕,長的很丑,上面還歪歪扭扭的寫著一句,都會過去,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晚瀾莣終于在夢里也夢見媽媽走了,她在后面一直追,喊得聲嘶力竭,那個身影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在霧氣蒙蒙里消失不見。
就這樣,那個夏天,瀾莣送走了最愛的媽媽,告別了最好的朋友。
再睜眼已經(jīng)第二天太陽高照,宿醉頭疼欲裂,看著旁邊四仰八叉的畫畫,瀾莣覺得橋段里的第二次重逢像一場夢一樣。
群里消息都在歡呼,她的短篇《城南城北》被她最喜歡漫畫公司收購了,期刊連載,執(zhí)筆畫家是碧楠榕,好家伙,在劇組的時候還故意瞞著她。小獅子和辭陽都轉(zhuǎn)了官宣微博,工作室呼聲不小。
正想著電話就進(jìn)來了,碧楠榕。怕打擾了畫畫的清夢,悄悄下床穿鞋,去陽臺剛接起來,碧楠榕就說:“怎么樣,收到消息了吧,你的《城南城北》被公司接了。”
瀾莣順手用噴壺噴了碰窗臺邊的綠植:“剛收到,你不會在你們公司領(lǐng)導(dǎo)那兒,說什么好話了吧?”
碧楠榕:“我可沒有,你的作品真的不錯,編輯部的人一個勁兒說肯定大賣,怎么對我沒有信心?”
瀾莣臺挑了挑眉:“當(dāng)然有,我們最年輕的暢銷漫畫家,只是你怎么有時間,最近新書發(fā)布會不忙嗎?”
碧楠榕:“忙完這段時間,就能靜心畫了,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最好的小北和小南的。”
瀾莣有些驚訝:“書你看完了?”
那頭像是預(yù)料到一樣,有些得意說:“當(dāng)然,你新書預(yù)售我就定了不少,最大訂單應(yīng)該就是我的?!?p> “哎呦喂,哥看不出追美人這么大手筆啊,真是千金一擲為博美人一笑,嘖嘖嘖嘖,可讓妹妹羨慕呢?!碑嫯嬏街X袋在,身子卡在門框邊,滿身酒氣笑的不懷好意。
一手推開門框旁邊的腦袋,一遍匆匆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畫畫打趣道:“害什么羞啊”,要不說我瀾莣,你就答應(yīng)了他吧,當(dāng)我嫂子,我們兩啊,正好親上加親~”
“我呸,我可不想有你這樣的小姑子,你很臭,快去洗澡?!睘懬w一邊說著一邊往浴室走,這久都在劇組,沒去工作室,也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子了,一邊想著,一邊胡亂綁了個馬尾,換了衣服,拽起車鑰匙就出門,關(guān)門前,往臥室里喊:“畫畫,走了,你看看冰箱里有沒有可以吃的,沒有就自己點(diǎn)外賣,我去工作室一趟?!?p>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你的,注意安全啊。”
商業(yè)大廈,三樓,右轉(zhuǎn),不到90平米的地方就是她工作室了,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yàn)懬w用自己幾年攢下的稿費(fèi)租下了這個地方,剛開始,就只有瀾莣和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小助理皮皮,后來瀾莣幾部連載多了起來,也逐漸有人來工作室應(yīng)聘,再到現(xiàn)在工作室辦的有聲有色,雖然人還是只有那么七八個人,但勝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瀾莣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都要忙死了這幾天。”在電腦前埋頭苦干的眾人忍不住抱怨。
“哈哈哈,辛苦大家了,來來來,這是我給大家買的午飯還有奶茶,想著你們肯定沒顧上吃?!闭f著大包小包的堆在桌子上。
“謝謝姐,忙著炒CP,還顧著我們?!睅讉€人上前分食,笑的不懷好意。
“缺缺~鬧鬧~,你們一個是插畫畫的太少,一個排版太輕松是吧,這么惦記我,要不來個人加班陪陪我?”瀾莣瞇著眼威脅。
聞言的兩人立刻低頭,腳底抹油開溜,“886,姐,我們可忙著處真CP,你可不能剛回來就壓榨我們,再加班啥都沒了,我們不能像你注孤生,要把我們工作室開枝散葉發(fā)揚(yáng)光大!”
瀾莣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笑著往隔間走,這群人深知她的脾氣,這些年不僅改了她沉默寡言的脾氣,口才更是越練越好,不像剛畢業(yè)那會兒,抱著電腦一寫就是一天,也不理人,清潔阿姨剛認(rèn)識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有什么怪癖。
面前的隔間,是整個工作室里最暖和的一塊兒,有一次趁著她出差,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改了出來,布置的漂漂亮亮,當(dāng)做她的辦公室。
這群人一點(diǎn)點(diǎn)的進(jìn)入,多像那年的他們。
08年夏天的尾聲,瀾莣背著媽媽之前準(zhǔn)備新書包,去報道,參加新生會,奶奶本來想留在市里照顧她,怕她情緒不好,照顧不了自己,但瀾莣拒絕了,看著她情緒一天天好轉(zhuǎn),奶奶也終于放下心來,臨走前幾天叮囑她,有事給她打電話她就從縣城上來。
開學(xué)前一周爸爸也回了工作的地方,離開了太久,手頭積壓了太多事情要處理。離開前只有爸爸敏感的察覺到,瀾莣變了,除了消瘦就不大愛說話了,面上沒有情緒,不像個活生生的人了,找她談了幾次,效果不大,瀾莣總是堅(jiān)持自己沒事了,無奈下,托人找了個阿姨,每天給她做三餐,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靜。
只有瀾莣,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堅(jiān)強(qiáng),替媽媽活著,一次又一次的自責(zé)因?yàn)樽约旱膹?qiáng)留,還讓媽媽在臨終前遭了這么多罪,一場又一場接踵而至的噩夢,久久不能消散。
開學(xué)報道的時候,就遇到了倫弈恪,人一見到她就湊上來,還是那個大大的笑臉,瀾莣看著那個笑臉覺得恍如隔世。
倫弈?。骸拔覀兪且粋€班,你還好嗎?選座位的時候,我要挨著你。”
瀾莣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圍陌生環(huán)境,看著面前熟悉的人,心里又開始泛酸,拽著書包兩側(cè)的長帶子往班里走,倫弈恪也沒在問,又是伸手揉了揉女孩的頭,跟在她后面一起進(jìn)了班。
瀾莣的高中就在班主任嚴(yán)肅刻板的自我介紹里開始了,她也不像周圍人一樣迫不及待的相互詢問初中的學(xué)校,誰是誰的朋友,誰認(rèn)識誰,其實(shí)年少的友情開始就是那么簡單,始于三兩個八卦。
她長得好看,旁邊又坐著倫弈恪,前后左右的女生男生,都迫不及待的問她,是哪里的,初中在哪等等,瀾莣簡單的回答了幾句,也不參與討論,顯得有些疏離,女生們覺得沒勁,也就不問了。
雨寶咩
好多天沒有發(fā),只好一口氣多來一點(diǎn)。倫弈恪要重新回到女主的生活啦~之前給朋友看的時候,朋友就在感慨,看了高中是真的很想要回去。那個時候真的心有期待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