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直在偷看蘇漫,將她的小動(dòng)作盡收眼底,怒氣立刻就上到心頭,放下碗筷,張口就質(zhì)問:“漫兒,你作為一個(gè)姑娘家,連吃飯這些禮儀都不知道嗎?“
還不解恨,咬牙切齒地添了一句:“果然是商賈之女,永遠(yuǎn)也擺不上臺面?!?p> 忽而被點(diǎn)名,蘇漫很無辜地眨了下眼睛,嘴邊還掛著笑容,問:“漫兒不懂,請教一下大夫人,所謂的禮儀,究竟是什么?”
“你方才,可是笑了?”
蘇漫大方坦承道:“是的,原來大夫人對漫兒如此關(guān)注,觀察細(xì)微,就連笑一下都沒能逃過大夫人的眼睛?!?p> 大夫人嗤笑一聲,冷冷地說:“若不是如此,你那些小心思還想藏著掖著嗎?“
看來,是打算把事情鬧大,好吧,她也沒在怕,又沒做虧心事。
“不過是笑了,有何不妥?還望大夫人細(xì)細(xì)道來?!?p> 大夫人氣得臉都扭曲了,這死丫頭還學(xué)會頂嘴了,蘊(yùn)兒一進(jìn)門蘇漫就一直盯著看,她又怎么會不知道,蘇漫方才就在嘲笑蘊(yùn)兒,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那不妨告訴大家,你究竟在笑什么?“
眾人早已停下碗筷,齊刷刷地看向泰然自若的蘇漫,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這時(shí)娘親緊張地扯了她衣袖,朝她使了眼色,滿是擔(dān)憂。
蘇漫輕輕地握住娘親那冷冰冰的手,回了娘親一個(gè)放心的眼神,然后很坦白地說:“因?yàn)樘N(yùn)哥哥鼻涕噴出來了,所以漫兒才笑起來?!?p> 既然怎么掩飾,都會被揪小辮子,還不如一開始就說實(shí)話。
下一刻,這話在在座的人中激起了千層浪。
老夫人首先龐然大怒,重重地放下筷子,砸在桌子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厲聲怒斥道:“真是放肆,你這丫頭就是欠管教,何時(shí)輪到你笑蘊(yùn)兒?!?p> 就是背地里,也不可以。
蘇蘭唯恐鬧得不夠大,添油加醋:“祖母,別動(dòng)怒,氣壞身子,只會讓漫妹妹更加得意,得不償失啊?!?p> 蘇漫望了眼過去,那是二夫人的女兒,心中忍不住喟嘆,真是每一個(gè)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啊。換作從前,蘇漫或許會沉住氣,默默忍受著一切。
如今,她不會再容忍了。
于是,毫不畏懼地迎上那道噴火的目光,解釋道:“祖母稍安勿躁,漫兒不過是覺得蘊(yùn)哥哥可愛,并無其他意思?!?p> “漫兒以為,大夫人可能是眼神不太好,看花眼了?!?p> 大夫人急忙反駁:“胡說,你別想狡辯,是不是心虛了不敢承認(rèn)?“
蘇秦冷哼,睥睨著她,憤懣地說:“依我看,漫兒根本就是存心笑話大哥傻,看不起他,別找借口?!?p> 蘇漫佯裝驚訝,捂住嘴巴,飛快地說:“祖母聽見了嗎?這話是堂姐說的,漫兒可不曾有過這想法?!?p> “相信祖母也知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p> 心中是傻子,所見皆化為傻子。
“適才堂姐如此評論蘊(yùn)哥哥,想必就是心中所想?!八锵У貒@氣,傷感地說:”蘊(yùn)哥哥該有多傷心?!?p> 老夫人立馬瞪了蘇秦一眼,眼神滿是警告的意味。
她還不罷休,生怕老夫人轉(zhuǎn)眼就忘記,貼心地提醒道:“祖母,請?jiān)徢亟憬?,她可能是憋太久,一時(shí)沖動(dòng)而已,也不是有意說出口的?!?p> 此話一出,更是坐實(shí)了蘇秦的罪名。
蘇秦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一時(shí)又想不出話語反駁,憋得慌。
蘇蘭有意化解尷尬的局面,夾了一塊魚肉放在老夫人碗里,笑吟吟地說:“祖母,除夕得吃魚,年年有余?!?p> 大夫人趕緊效仿,將一盅雞湯放到老夫人面前說:“娘,秦兒向來懂事,絕無半點(diǎn)不好的想法。前不久她還惦記著您老太太的身體,專門在燕國帶回來珍貴人參,特地吩咐廚房給您燉了雞湯,現(xiàn)在趁熱喝最好了?!?p> 老夫人很快沒了怒氣,眉開眼笑,邊喝邊夸蘇秦貼心,還問起在燕國游玩的事。
蘇秦被夸贊,自然而然地看向她,眼神里盡是高傲,不一會兒就神氣起來,彷佛前幾秒的難堪不曾存在。
“孝順祖母是應(yīng)該的,祖母身體安康是秦兒心中最大的愿望。”
“說起燕國,我只待過幾天,還沒盡興。論所見所聞,自然是比不過漫妹妹。“
蘇漫本來就想安安靜靜地吃個(gè)飯,沒想到又被點(diǎn)名,無奈不已,今夜這頓團(tuán)年飯過后,恐怕會消化不良。
老夫人手一頓,一臉疑惑,問起蘇漫何時(shí)出過遠(yuǎn)門。
她欲回答,卻被蘇秦?fù)屜纫徊交卮稹?p> “祖母可記得上一次,見到漫妹妹,可是什么時(shí)候?“
老夫人記不太清楚,搖搖頭。
“那日漫妹妹出門后就再沒回來,此后毫無音訊,也不寄個(gè)書信回來,兩日前才回都城,算下來,漫妹妹此行已有小半年了?!?p> 二夫人適時(shí)宜地開口:“漫兒是與何人去的,走得如此匆忙,也不早些通知我們,害得家里又牽掛又擔(dān)心?!?p> 蘇蘭趁機(jī)落井下石,譏諷道:“甚至以為,是與某位公子私奔呢?!?p> 幾人一言一語,刻意將眾人引向她私奔的話題中心。
蘇漫早想好措辭,將之前和爹娘說過的話重新說一遍:“并不是堂姐所謂的私奔,當(dāng)時(shí)幸得一名公子邀請并陪伴出游,確實(shí)是走得匆忙,加之一路光顧著游山玩水,才忘記寫書信,在此請各位長輩見諒?!?p> 大夫人冷笑道:“一聲不吭出游便數(shù)月,成何體統(tǒng),如此隨便,以后哪還有媒人來說親。平日里畏畏縮縮的,背地里凈是做些敗壞蘇家名聲、給蘇家丟臉的事?!?p> “秦兒當(dāng)初可是先問過祖母的意見,帶上丫鬟才和陸公子一并出發(fā)。你獨(dú)自一人出走,路上孤男寡女,別人又會怎么看待咱們蘇家?!?p> 言下之意,還是在說蘇漫私奔。
老夫人亦嗤之以鼻,問了句:“你這丫頭,受哪家的公子邀請?”
若是大戶之家,門當(dāng)戶對,倒也可以讓媒人去說媒,早些嫁過去便是,趁機(jī)堵住那些說閑話的嘴。
蘇漫抿了抿嘴唇,冷靜地回答:“一介布衣而已?!?p> 大夫人微勾嘴唇,戲謔道:“真是上不了臺面,人家陸公子可是有頭有臉的貴家公子,對秦兒可好了,又是送禮又是請客吃飯,出手可闊綽了?!?p> 如此說來,她還天天在將軍府蹭飯呢,若說是禮物,將軍府算嗎?
“那布衣公子平日可能連一頓好飯菜都吃不起,竟然還打腫臉充胖子出行,路上的盤纏說不定來路不明?!?p> 她很認(rèn)真地尋思一番,軍營吃食確實(shí)不太好。
老夫人一聽,十分感興趣,連忙追問:“可是陸尚書之子陸習(xí)?”
大夫人笑得眉毛都快飛上天去了,諂媚地回答:“正是,我看陸公子與秦兒郎才女貌,郎有情妾又有意,是門好親事?!?p> 蘇秦卻沒表現(xiàn)出高興的樣子,反而一聽到陸習(xí)二字,就心不在焉。自燕國歸來后,她就各種瞧不上陸習(xí),一路上愛理不理,直到現(xiàn)在都不曾會面。
“娘,女兒已有中意的人,別亂說?!?p> 大夫人沒聽出其中意思,繼續(xù)調(diào)侃蘇秦:“秦兒的心上人不就是謙謙有禮的陸公子嗎?“
蘇秦一臉?gòu)尚?,開口:“不是的,是燕國付將軍?!?p> 語音剛落,一只精致的小碗瞬間從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碎成幾塊,湯汁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