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但世子您總得承認，國公和老夫人心里對璟瀾公子可一點也不喜歡，當(dāng)年要不是他們二房，夫人怎么會，您又怎么會，”臨舟氣憤說到一半，見慕璟淵面色不善，只得停住，卻又不甘遲疑道：“世子，您是不是因為不想和璟瀾公子爭，才一直不成親的？”
雖說夏宋男子習(xí)慣二十及冠才成親，但規(guī)矩也不是死的，皇室前兩代先皇都早崩，所以早婚都成了慣例，當(dāng)今圣上就是十八成的婚，世子情況比之皇室更特殊，就是十五六成親也沒什么，按當(dāng)年斷言，世子再活不過三十歲，到時下一代繼承人也有十三四歲，怎么也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
老夫人當(dāng)年就動了這樣的心思，可惜被世子嚴厲拒絕，接下來數(shù)年，或有提起議親之意，世子都拒而抗之，硬生生拖到如今二十有二的地步，老夫人也不求繼承人的事了，只求世子能留個后就好。
慕璟淵眼底一黯，將手上帕子遞給臨舟，將桌上那余下的半盞茶一口喝盡，低聲道：“不是”
他沉靜坐在凳子上，那面上淡色讓人不敢再出言打擾。
臨舟噤了聲，知道慕璟淵不喜歡別人揣度他與慕璟瀾之間的事，一腔勸慰之心只得作罷。
房門敞開，月色泄入，一袍擺晃而入了門檻，袍上竹紋暗影浮動，清雅俊然：“月色正好，正巧你也沒睡。”容玨站在門口，輕叩雕窗門板，揚眉道。
臨舟抬頭見到容玨，面上一肅，放下手中帕子，躬身道：“玨世子。”
容玨淡嗯一聲，走到桌前坐下，臨舟奉過來熱茶，他接過，揚眉看向慕璟淵：“大晚上叨擾璟淵兄只為一事，江州大營一案，璟淵兄意欲如何？”
慕璟淵詫異看他一眼，端起重沏的熱茶，默了一瞬，道：“當(dāng)初說各自查案，輸者不得逼迫于人，既已許約，你我雙方當(dāng)盡付其力，互不干涉，世子如今突然到訪，怕是有了別的心思?！?p> 容玨低著頭，目光細瞧著手中那茶杯的薄胚質(zhì)地，聲音清清沉沉：“璟淵兄若愿為我勸服周雍那兩個部將，你我約定就此作罷，如何？”他說完，抬起頭詢問看向慕璟淵。
慕璟淵一愣，手中茶也忘了喝，半晌，回神皺眉看著他，面上不見絲毫悅色，只道：“世子為何突然改意？”
容玨無聲一笑，抬那茶于身前，朝慕璟淵一迎：“總之于璟淵兄絕無壞處不是，與我爭查江州大營一案和為我收服兩個周雍部將相比，孰難孰易，我想璟淵兄自然有所判斷?！?p> 慕璟淵沉默下來，久久的看著他。
容玨目光不避，直直迎視，眸光坦蕩清朗，深處幽幽淺淺，摸不清是何用意。
片刻，慕璟淵斂下眸，隨即端起茶與容玨相迎，聲音淡雅：“如此，就多謝世子讓步了?！彼f完，端起茶一飲而盡。
容玨又一笑，也不多說，傾杯而飲。
話說盡，容玨自覺告辭，門外走廊之上，他走了兩步欲下臺階，又忽然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慕璟淵道：“聽聞老夫人舊疾發(fā)作，不知現(xiàn)下如何，又聞老夫人一直有意讓慕小姐回京看顧屢屢遭拒，病多結(jié)于心，老夫人思念孫兒，憂思難解也是個大問題?！?p> 慕璟淵沒料到容玨突然說這個，略蹙眉，思忖一下道：“祖母身體尚可，至于小妹一事，多謝世子掛懷了?！?p> 容玨揚眉一笑，不再說話，轉(zhuǎn)回身借著院中燈籠照光而去。
月夜黑沉，有風(fēng)帶涼鉆入房中，臨舟上前關(guān)了窗門，回頭見慕璟淵蹙眉，在屋內(nèi)緩緩踱著步子，見他看過來，慕璟淵低聲吩咐道：“臨舟，去讓人備些女兒家喜歡的禮物送去嚴州?！?p> 臨舟面色一淡，上前為他寬衣，聲帶不滿：“世子是真聽了玨世子的話，準備將二房那嫡小姐接回去陪老夫人？”
慕璟淵脫了外袍，眉頭松不下來，向一旁床上走去：“玨世子說的并沒有錯，我心里也早有正打算，此次既然來了江州，便順道把這事辦了。”
臨舟已經(jīng)將被褥鋪好，他躺上床，眸色微黯：“她是我妹妹。從她出生到現(xiàn)在，我都從未見過她，就是這次帶她回京之事還是遭拒絕，該備的禮物還是不能少的，這是做哥哥的這么多年欠她的?！?p> 臨舟心里翻了個白眼，二房能有什么好人，只怕喂那慕清顏再多也是一只白眼狼。
不過世子是獨子，所以從小就對二房的幾個弟妹格外親厚，也不愿潑他冷水。
“是，奴才記得了?！睌n上兩側(cè)輕紗床罩，臨舟低聲道。
……
月色下，山野地里，前面架起一個火堆，兩人背靠樹而坐。
“以前在尼姑庵，父親請了很多老師來教導(dǎo)我，琴棋書畫、女戒女紅，嬤嬤先生倒是一批一批的來，只是想讓馬兒走，又不給馬兒吃草怎么行，整天被他圈禁在一個地方還想讓我順著他的想法來，哪兒那么容易，那竹林邊有個小水潭，幾乎教過我的嬤嬤先生最后都會去那水潭里洗個澡，我陪著老師太們吃素膩了，也會去小水潭里偷偷撈魚吃，后來讓人找了工匠書學(xué)做了不少機關(guān)，也捉過許多山雞野兔烤著吃，一個人自娛自樂，別的沒什么，這為了吃肉的燒烤技術(shù)那是練出來了。”
慕清顏背靠著身后粗壯的樺樹，眼皮子半垂欲垂，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祁辰靠在另一棵樹下，聽著她的經(jīng)歷，偶爾發(fā)問：“你父親聽起來對你倒是挺嚴，派了這么多人在你身邊，發(fā)現(xiàn)你一個小姑娘的異常應(yīng)該不難?！?p> “自然不難，”
慕清顏半瞇的眼底掠過一絲譏諷：“其實第一次就應(yīng)該知道了，當(dāng)時我還是六七歲的孩子，哪里能瞞得過那些人的眼睛，只是出家人也得吃五谷雜糧，我父親給了她們那么多錢，她們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卻一個人玩得很刺激，以為她們都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其實，入戲的人一直只有我一個。”
她雙手撐于腦后，仰躺于地，天上閃爍的星光也看得模糊起來。
直道那股困意彌漫，她眼皮子實在撐不住。
藏于腦后的袖口下指甲陷入掌心，刺痛襲來。
她側(cè)眸，喚道：“祁辰?！?p> 她眸中閃過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