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個鬼故事
夜色漸漸沉寂,天河村各戶經(jīng)過一天的農(nóng)忙,都熄了燭火,陷入了沉睡。
慕清顏坐在椅子上,默默拿起桌上展開的信紙,放在燭上慢慢點(diǎn)燃。
火舌將紙條包裹起來,里面依稀看清:“江州大營,周將軍,親信,痕跡抹去”幾個字。
火光將幾字悉數(shù)燒滅,灼熱的火光灼人。
“夜深了,下去吧?!?p> 青夏一直垂首聽候命令,聞言眉頭皺了皺,抬頭望她一眼,到底不敢說什么,俯身一拜后,悄悄退了出去。
慕清顏若有所思的盯著指尖捻著的燃盡紙灰,紅唇微動,像是輕輕的念出了兩個字,卻又更像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隨即她拋了紙灰,從來喜潔的她也不顧洗手,只向隔著屏風(fēng)的床榻走去。
夜色半遮黑云,正屋的木門被悄悄推開一條門縫,有只小腦袋試探的透過門縫往里面望。
青夏守在房檐上,冷淡的看著那道做賊一樣的身影,冷哼一聲,將視線看向山野夜景,不再理會!
阿茴悄悄溜進(jìn)了房間,拴上門,案上的那盞小燭仍未熄,清楚的看清屏風(fēng)后微微凸起的一小團(tuán),她躡手躡腳爬上了床。
父親剛?cè)ナ赖臅r候,阿茴一直被噩夢驚醒,后來死磨爛纏的上了慕清顏的床,一睡就上了癮,方才見青夏終于出了屋子,一高興,就急匆匆抱著枕頭跑了過來。
將被子扯了一小半蓋在身上,阿茴側(cè)著身子,看著慕清顏沉睡的側(cè)顏,陷入了沉思。
她看著蠢,卻也不是人云亦云之人,若非小姐的確怪異,她是不可能聽信村民的謠言。
小腦袋磨了磨頸后的枕頭,絲滑的綢緞讓她明白這樣的面料絕不是天河村,甚至是浦溪縣城里所有,當(dāng)然,這是錢能解決的事,她就不說了。
那么夏日炎熱,她看著每天屋子里擺放的冰盆的震驚是不得不說了!
她爹爹在世時,在有錢人家鋪子里做賬房先生,她很清楚那些冰塊都是藏在冰窖的奢侈物,就是那戶有錢人家都一年難得干一次那樣的奢侈事,可是她一個婢女,不僅枕著軟緞,還天天享受冰塊消暑,只覺得像夢一樣。
她想起村民的那些謾罵,不由信了十之五六。
再加上有一次,她親眼見小姐拿出一堆硝石,放入裝滿水的銅盆中,頃刻間那些水就散出水霧,肉眼可見的凝成了冰塊。
那一刻,呆若木雞的她望著那神奇的一幕,不由又信了十之八九。
哪怕小姐事后再怎么解釋是硝石能吸熱制冰,就算硝石真能制冰,那么那些硝石又從哪里來?她再孤陋寡聞也知道硝石是戰(zhàn)場上要用的東西,官府一直嚴(yán)禁販賣,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要砍頭的玩意兒,就是浦溪縣堂堂知縣大人也不敢干用硝石制冰消暑的事!
今日午間終于聽見小姐承認(rèn)自己是鬼的話,縱然不出阿茴所料,她心底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也不是發(fā)憷,就是怪怪的,甚至是有些好奇,以前常聽爹爹講睡前故事,她沒心沒肺的性子最喜歡聽靈異之事,自然,鬼怪的基本特征她也是了解的。
想起前些日子不是沒和慕清顏睡過,但如今得到證實的她忽覺不真實,眨巴了幾下眼睛,阿茴就伸手朝慕清顏的臉摸了上去。
本來,手觸在那肌膚上,摸著摸著還好,可漸漸的就變了味兒!
“哇,小姐的臉真的好嫩,好滑??!”
阿茴愛不釋手的摸著慕清顏光滑的臉,只覺得像滑嫩的雞蛋一樣可口,不,簡直比那剝殼的雞蛋更白皙瑩潤,咳咳,她剛才氣的晚飯沒吃,就那幾顆花生米進(jìn)了肚子,沒飽!
“好想啃一口啊?!卑④钛柿搜士谒÷曕洁斓?。
“口水流下來了。”
“哪有?!”
阿茴聽到這話大驚,驚慌捂著嘴,往發(fā)聲處看去。
只見床榻里,紗簾輕柔堆攏,靠在繡蘭花的錦枕上,沐青顏睜著眼睛,正靜靜的看著她,那眼神清澈明亮的模樣,哪里像初睡醒的人。
那么剛才自己說的話,干的事……
腦子這么一轉(zhuǎn),阿茴眼睛瞪得更大了。
夜色正深沉,月亮困倦的藏進(jìn)云里,打個盹。沒有月光的屋子里,微弱的燭火射入屏風(fēng),將那床榻上兩道一坐一躺的身影照亮。只見那燭光一抖,坐著的身影撲通一聲就撲了下去!
趴在香軟無比的懷里,狗皮膏藥一樣抱緊了慕清顏纖細(xì)的腰,阿茴死死不放手。
“小姐,您給奴婢講個故事吧。”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阿茴準(zhǔn)備轉(zhuǎn)移話題。
慕清顏側(cè)過臉,瞥了眼架子上漏壺,已經(jīng)將近子時的認(rèn)知,讓她閉上眼,拍了拍懷中不老實的小腦袋。
“大半夜的,快睡吧?!?p> “小姐,奴婢不聽睡不著。”阿茴努著嘴,見慕清顏不追究,蹬著鼻子就上了臉。
慕清顏不打算打理她,卻耐不住小丫頭旺盛的精力:“講完就睡?”
阿茴一聽貌似有戲,小腦袋狂點(diǎn):“講完就睡!”
慕清顏捂著額,閉著眼,一副將睡欲睡的模樣,開了口。
“從前有個鬼,”
阿茴集中所有注意力,正準(zhǔn)備聽一個波折起伏的故事,津津有味的點(diǎn)頭。
“嗯,”
“是個太監(jiān)?!?p> “嗯,”
“你問下面呢?”
“哦,下面呢?”
“沒了?!?p> 阿茴:“……”?!
青紗帳圍攏的床榻里,阿茴瞪著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閉眼的慕清顏。
委屈巴巴盯著她的睡顏。
她從沒想過小姐竟是這樣的鬼!
心中嘆息沒多久,睡意就漸漸爬上頭,雖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可阿茴到底沒什么憂愁,計較了一會兒,她就打著哈欠,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摟著慕清顏的腰就沉沉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而陷入沉睡的阿茴不知道,當(dāng)沙漏淌過子時,本該被她抱著一起睡著的慕清顏,就緩緩睜開了眼眸。
耳邊傳來屋外樹影異常的窸窸窣窣聲,慕清顏小心挪開捁在腰上的手,下床穿好衣,本欲直接出去的她,想了想,從一側(cè)架子上拿起一張輿圖看了幾眼。
直到掃見一處地方,目光停留了一瞬,這才打開門栓,出了門。
屋檐上守夜的青夏見她出來,正欲下屋保護(hù),卻見慕清顏背手向她做了個手勢。結(jié)果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幾道暗影跟著慕清顏,悉數(shù)在山野消失了身影。
“該死的!哪里來的忒笨拙的山匪!”
“小姐搭理幾個山匪做甚?”心中又急又疑惑,青夏氣得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