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七年元月,寒冬,合歡宮內(nèi)。
一室無人,檀香煙霧繚繞,與明月映入窗內(nèi)的影子相得映彰。月洞床內(nèi)的橫木上吊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微微搖晃,帷幔內(nèi)有男女調(diào)笑動作的聲音,藏不住旖旎。
祈愿看了看伏在胸上的夏可,又轉(zhuǎn)眼看向頭頂搖晃的夜明珠,神思恍惚,身體內(nèi)某處一下吃緊,不住痙攣。
“愿愿~愿愿~愿愿~”
不止一次,祈愿在極樂中撞入虛境。眼熟的小茅屋,熟悉的濃霧,一物一物如此真實,卻又并不真實。祈愿敲了敲門,內(nèi)里有小孩歡笑的聲音。
“靜姑,打擾了?!?p> “哈哈哈,是我打擾了,我沒想到這樣晚了,你們還在……哈哈,坐下吧?!?p> 祈愿慶幸這是在夢中,不然真是丟臉丟大了,紅著臉,祈愿跟著坐在一個搖籃旁。
“靜姑,這里是不是我們上次……”
“是了,這個小茅屋是他以前的住處,元神消散之后最有可能徘徊在生前的住處,所以我干脆在這里養(yǎng)著他?!?p> “是之前說的罕珠縣的,那位,得道的孩子?!?p> “是的,將近兩年的時間了,該給他找個投胎的地方。”
“若是投胎,不是應該帶他去冥界嗎?夏可說過,冥界是一切輪回的地方?!?p> “他這投胎,又與一般的投胎,有些不一樣。你該知道,夏可是如何成為夏可的吧?”
“您是說,將類似元神的東西,投入婦女的身體,以凡體肉胎重生?”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太不準確了,看來夏可不大愛跟你提這方面的事。也罷,反正意思是一樣的。
這孩子養(yǎng)了兩年了,魂魄依舊不是很穩(wěn),一時高興的跟沒事人似的,一時又疲弱得躺在那里。哈哈,我還是凡人的時候,就有一句話,像死蛇一樣,哈哈哈哈哈哈?!?p> 祈愿聽了靜姑的話,往搖籃里探了探,內(nèi)里躺的不是嬰兒,而是一條碧色的蛇,看不清具體有多長,粗細與祈愿手臂一般大小。見祈愿正看著他,吐出艷紅的長舌,蛇身盤旋而起,像聽了奏樂一般裊裊起舞。
“你看,他見了你很高興呢?!?p> 祈愿有點尷尬,漸漸明白靜姑安排兩次相見的用意,這樣一條碧蛇要住在肚子里十個月的時間,再待他如一般孩子養(yǎng)大,壓力山大。
“還是我想的不周到,你快變成凡人的樣子吧,她該害怕了?!?p> 碧蛇點點頭,幻化出一圈瑩白的光芒,變成一個兩三歲大小的小孩模樣。奶聲奶氣地說了句,“小蛇叫碧兒~”
現(xiàn)在看起來終于像孩子一點了,祈愿暗暗松了口氣,伸出手到他的面前。
“你好啊~”
碧兒摸不準她將手伸到面前是什么意思,遲疑著將手交到她的手里。祈愿渾身打了個冷顫,他的手也太冰了。碧兒見她反應這么大,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收了下巴、小心地看著她。
“不是你的錯,孩子,是我太怕冷了。”
“夏夫人,你放心好了,你接納了他,對于你的修行是有大大的好處的。
他生性寒涼冷血,觸碰到你,必定是會感覺冰涼了些。
有我在,他在你肚子里面的時候,不會讓你受苦的。當然,以肉胎降世之后,就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他會與一般凡人一般,擁有正常的溫暖的身體,而這些都是你和夏可帶給他的?!?p> “修行?”
“額我沒說這個吧,哈哈。這個給你,夏可雖早已掙開凡胎肉體,身體估計是與修為的境界一般,暖熱暖熱的,但是總不能時刻待在你的身邊,戴上這個小香爐,不需要加任何東西,保你四季暖如春?!?p> 耳邊不斷回響夏可低沉的聲音,祈愿無暇顧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夏可已復在胸前流連。
“今日也是易受孕的日子?”
“嗯?!?p> “不要再弄了,給我睡覺?!?p> 祈愿扯了扯夏可的長發(fā),想起身整理一下凌亂的床鋪。夏可按住她,下床到爐邊取了一塊濕潤的棉巾,給她輕輕擦拭。
祈愿仰躺著,看著頭頂?shù)囊姑髦?,瑩白的光映在火紅的帷帳和床軟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舔了舔唇,還是趁現(xiàn)在說出來比較好吧,不是說男人饜足了之后特別好說話嘛。
“相公,我可能還是有了?!?p> 夏可在下面已經(jīng)收拾妥當,拎起棉被將兩人覆在下面,一手躺在祈愿的脖頸下,一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小腹平坦無痕,半點不像生育了兩胎的女子。
對她又愛又恨,夏可鉆進被鋪研究起來。祈愿的小腹隨著呼吸的節(jié)奏微微一起一伏,偶爾有碧綠色的熒光閃爍其中,像肚子里困住了一只螢火蟲。夏可微皺眉,躺回娘子的身邊,半瞇著眼。
“娘子,你是不是答應了什么東西?”
祈愿轉(zhuǎn)過身面向他,杏眼一睜一合,不敢看向夏可,手指在夏可的胸膛上畫圈圈。
“方才,我又見著靜姑了。你還記得,三年前罕珠縣的事情?”
“怎么?靜姑當時給你透露藥引子了,還有別的嗎?”
“當時,我還見著靜姑身旁有一條大蛇,靜姑說那是罕珠縣一個得道的孩子,還沒收齊魂魄,所以養(yǎng)在搖籃里?!?p> “蛇?”
“嗯!我手臂這般粗細呢,碧色的。”
夏可見娘子又瞄了自己一眼,嘆一口氣,手輕柔地給她捋青絲。
“靜姑身邊跟著一個小男孩,一開口他就自我介紹說’小蛇叫碧兒’,后來跟靜姑聊了幾句,才說出他是當年那個孩子,想借我還胎?!?p> 祈愿湊向前,在夏可的鼻子上啄一口。
“然后你就答應了?”
“嗯,那孩子很可憐,眉眼還跟你很相似,長長的丹鳳眼里面有漩渦。你不要生氣嘛?!?p> “娘子,你以后要很愛很愛我才行。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能湊一桌麻將了?!?p> 祈愿笑噴,“嗯,多了這個小碧兒,以后他們幾個大的人有三急要缺位,他還能補上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你還笑!重點不在這里?!?p> “嗯我知道,重點在于我要很愛很愛你。但是,我已經(jīng)很愛很愛你了啊!”
“那就再愛我一點。不然你不在了,我怕看著這幾個魔鬼,我會走火入魔。等不到你再長大,我已經(jīng)成魔被滅了?!?p> 祈愿更靠近了一點,埋首在夏可的脖頸間。
“好,我再愛你一點。這一世可能還有很長,別總是想東想西的?!?p> “我終究還是逃不過你的掌心?!?p> 自從復明以來,祈愿看東西不太清晰,夏可便在床上放了顆夜明珠,兩人夜里在床上躺著,祈愿也能憑著熒光看清楚他。
其實復明不復明,對于祈愿來說沒有太大問題,就像夏可清楚了解祈愿身上每一寸一樣,祈愿…額…祈愿對夏可的臉還是很清楚了解的。
只是夏可眉間總有展不開的淡愁,祈愿是復明了之后才知道的。他在籌劃兩人號稱永遠的未來,永遠,意味著比人的一世要長,比祈愿現(xiàn)在徐娘半老的二十六年歲還要長很多。
祈愿不知如何有這種榮幸,得夏可的青睞,許以永生相伴的承諾。
半撐起身,吻了吻他飽滿平滑的額頭,吻了吻他濃密有勁的劍眉,吻了吻他尾端傾斜向上的丹鳳眼,吻了吻他高挺的鼻尖,吻了吻她最愛的唇。
千思萬緒,千言萬語,比不過一句。
“我愛你?!?p> 丹鳳眼微睜,祈愿最愛的唇微微一笑。
“我愛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