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之前,二門口的婆子來報,說是大姑娘和姨娘回來了。朱玉儀去逛了半天園子,正與朱玉顏一起陪著裴氏在說話,聽了這話,癟了癟嘴,那意思大約是在說,叫了人去請,這會兒才回來,若非是專程派人去請,是不是今日就不回來了?
片刻,庭院里傳來了一聲如黃鶯出谷的聲音,“母親在屋里嗎?”
丫鬟回答,“是,大夫人正等著大姑娘呢!”
朱玉儀忙朝門口瞧去,朱玉顏與裴氏也停下說話,門口的簾子被人打起了,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門口的屏風(fēng)外頭繞過人來,為首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子,果然生得裊娜多姿,一張巴掌大的臉上,眉眼如畫,烏黑的眼珠子充滿了靈氣,小巧的鼻子,紅嘟嘟的唇,眼珠子朝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已是心中有數(shù),上前來,與裴氏行過禮后,笑著問道,“母親,這是哪里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不知怎么稱呼?”
朱玉顏忙起身與鐘婀娜相見,對她來說,鐘婀娜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前世,蕭定權(quán)的后宮里,當(dāng)真是環(huán)肥燕瘦,哪一個不是美人兒?連早年服侍他,給他生下了庶長子的榮嬪,比她們一干后進(jìn)宮的都要年歲大些,也是風(fēng)韻猶存,不顯老態(tài)。
鐘婀娜原本是老王上定給蕭靖雍的,前世,老王上去得早,蕭靖雍后來又與她生了感情,待蕭定權(quán)繼位,為了鞏固益州政權(quán),便納了鐘婀娜。鐘家原本已有一女與蕭定權(quán)為妾,鐘婀娜入宮之后,姑侄二人共侍一夫,有違倫常,但亂世之中,誰又把這些當(dāng)一回事?
況,蕭定權(quán)的后宮之中,還有一兩個寡婦,均是曾經(jīng)的節(jié)度使之正妻,為了大周江山,蕭定權(quán)是格外舍得委屈自己的。
鐘婀娜本就生得美貌,衣飾華麗,雖然朱玉儀今日也著意打扮過,但在鐘婀娜面前,她還是被比了下去了。既然在美貌上無法勝出,朱玉儀也有她值得驕傲的地方,那便是她為正室所出。
朱玉顏將朱玉儀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她褪下腕上的鐲子,推到了鐘婀娜的腕上,“今日實在是失禮,因來得匆忙,并未備下禮物,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這怎么好?”鐘婀娜小心地朝裴氏看了一眼,裴氏笑道,“玉顏比你們年紀(jì)大不了多少,也就幾個月,行事卻格外周全,你們該向她好好學(xué)學(xué)!”
“母親教訓(xùn)得是!”
鐘婀娜落落大方地行禮,又配上她精致的容顏,屋子里的婆子媳婦們雖然多是裴氏的人,瞧得出來,對鐘婀娜多是賞心悅目,非常喜歡的。
朱玉儀頓時越發(fā)不舒服了,問道,“婀娜姐姐,你方才是去了你舅家了?聽說是你舅家的表兄出了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倒也沒什么?姨娘是多日未去了,惦記著,才臨時起意去瞧瞧,并沒有什么?!辩婃鼓惹浦腔刂煊駜x的話,實則眼睛看著裴氏說的。
裴氏心里明白,鐘婀娜是個格外聰明的孩子,必定已經(jīng)知道何家表兄做的事情,又猜到朱玉顏來必有目的,這才不肯多說。裴氏才有了朱玉顏的請求,見鐘婀娜如此識趣,很是歡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很是贊賞。
朱玉儀心里卻是冷哼一聲,歪著頭,一副天真模樣,“昨日我和我姐姐在街上,遇到了一個登徒子,要朝我姐姐伸手,被蕭哥哥一腳踩斷了胳膊,那人姓何。婀娜姐姐,聽說你舅家也是姓何,不知道是不是婀娜姐姐的表兄呢?”
若沒有她二姐姐說的老王上準(zhǔn)備把鐘婀娜許配給蕭哥哥,朱玉儀覺得,或許自己不會對鐘婀娜有這么大的敵意,可既然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遭,朱玉儀還如何能夠容忍鐘婀娜比過她?
“真是沒想到,婀娜姐姐神仙一樣兒的人,竟然有個那樣的表兄呢?”
鐘婀娜的臉頓時通紅,她憤恨地朝朱玉顏看過去,見她低垂著頭,沉默不語,耳尖兒都是紅的,比她還要尷尬。鐘婀娜便明白,只怕朱玉儀這番話,是她自己說的,并非是朱玉顏的意思了。
“這事怕是誤會!”裴氏問鐘婀娜,“你今日去你舅舅家里,你表兄可好?”
一開始,鐘婀娜和她姨娘看到舅家的表兄那副模樣,的確是心疼,血脈相連,她哪能不氣憤?原本回來,也是想跟她爹爹說,到底是誰下了這樣的手,益州境內(nèi),什么人這么不怕死?
昨日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很多益州人都親眼所見,又是在益州最大的酒樓門口,查起來并不難。待查清楚了,何氏冷笑,覺得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蕭靖雍這個昔日炙手可熱的皇太孫,如今性命朝不保夕,竟然還敢如此猖獗。
昔日,老王上欲將鐘婀娜聘與蕭靖雍為妻,蕭靖雍以不認(rèn)識鐘婀娜,死活不肯。何氏和鐘婀娜當(dāng)時沒少被人笑話,現(xiàn)在哪里肯放過這個機(jī)會?
只要益州節(jié)度使一封信去上京,只把事情說一遍,多的一個字不提,王上都要疑心,蕭靖雍是不是在借題發(fā)揮?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一瞬間,鐘婀娜的腦子里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百轉(zhuǎn)千回,終于,她咬了咬唇瓣,“何家老爺說給大少爺說了一門親事,這才叫母親過去瞧瞧。朱三姑娘說的昨日那人,恐怕是另一個姓何的人,未必是何家少爺?!?p> 在裴氏如炬的目光之下,鐘婀娜連舅舅表兄都不敢喚了,她改了口,裴氏臉上的顏色這才好些。
朱玉顏這才抬頭對玉儀道,“我們馬上就要去京城了,今日這樣的話,妹妹以后不要再說了?!?p> “不錯!”裴氏接過朱玉顏的話,以長輩的口氣教訓(xùn)玉儀,“一筆寫不出兩個‘朱’字,你姐妹二人一榮俱榮,你姐姐若名聲不好了,你將來又能好到哪里去?這些話,想必你母親都教給過你,我不過白說說!”
朱玉儀連忙起身,一個字都不敢抗?fàn)?,忍氣吞聲,說了聲“是”。
鐘婀娜頓時格外吃驚,再看朱玉顏,眼里充滿了慎重與忌憚,她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能夠請得動母親為她說話,只能說,玉顏這個人已經(jīng)得到了母親的認(rèn)可。
短短半天功夫,她是如何做到的?
天心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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