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煙繞繞成圈,飄著茶香,珠簾晃晃間顯著黃色衣角,堆在一旁的折子隨意展開還掛著未干的墨跡。
“皇上!六殿下來了!”太監(jiān)弓著身子,語調上揚。
坐在梨木椅上的中年男子混目一亮,愕然道:“知離?快讓他進來!這太陽那么大,別把他曬著了?!?p> 太監(jiān)也面露喜色,連聲道:“是是是!奴才這就去將六殿下請進來?!?p> 一進一出間,卻見一身形高挑的玄衣男子跨了進來。
“知離快來這邊坐!讓朕好生瞧瞧?!毙涞垡粋€勁兒地揮著手,全無往日的威嚴肅穆。
卻聽玄衣男子冷冷道:“不必了,沒什么好瞧的,今日找你是有事的,說完就走?!?p> “這,這樣啊,那坐下說?”玄武帝面帶懇求。
晏知離似沒聽到他的懇求般,只自顧自地開口:“聽說你指派晏識安去金陵?”
對于晏知離此番直呼兄長之名的作法,玄武帝卻絲毫不怒:“金陵付家一案拖得太久了,鬧的是人心惶惶呀,想來這么久一點進展也沒有,說不準就是有人故意欺瞞,派朝中的其他人去多少有些利益牽扯,但老五不同呀,他是個教書的,最是合適了?!?p> 晏知離嗤笑一聲:“教書?你是怕有利益牽扯所以派晏識安前去,既如此你還不如派我去?!?p> “什么!你要去?”皇上登時站了起來。
“我既未入仕途,也未當先生,只是個閑散皇子罷了,豈不是更好?”晏知離俊眉微挑了挑。
玄武帝撫了撫胡子:“好是好,只不過你為何想要去?這辦案可不是什么好事,隨時都有危險吶?!?p> “那金陵風光甚美,自是想去游玩一番,可世人皆道我一事無成,是個廢物,想著借著辦案的名聲出去總歸能少點兒罵聲?!标讨x冷然抬眸。
“這,你真想前去?”玄武帝再次發(fā)問。
“我何時說過戲言?”
“那你便同老五一起吧,兄弟倆好歹有個照應。”
晏知離先是微彎腰一謝,臨走時卻接了句:“我可沒有兄弟,我不過一天煞孤星罷了?!?p> 玄武帝凝眸竟是結了層水霧,“咳咳咳!”
“皇上!您這是怎么了?不睡覺才喝了藥嗎?”老太監(jiān)一手替玄武帝順著氣兒。
“咳咳咳”玄武帝用袖子捂嘴,竟是染了層血紅。
“這這這!我這就去叫太醫(yī)!”老太監(jiān)著急忙慌的便是向外跑去。
玄武帝拉住了他,怒道:“朕好好兒的,叫什么太醫(yī)?真是晦氣!咳咳?!?p> “皇上,您得保重龍體啊,眼下那幾位皇子都不安分吶?!?p> 玄武帝掃了一眼老太監(jiān),目光又落到了晏知離出去的方向:“宦官曾可亂議朝中之事?跟了我?guī)资炅?,還不長記性?”
老太監(jiān)長嘆一聲:“奴才這就去領罰!”
……
“你是說你親哥許展誠同我家主子是好友,只是同去棲霞山時遇上了歹人,以至于現(xiàn)在你親哥都下落不明?”姜念撐著頭,望著面前的許展明。
許展明努了努嘴,喃喃道:“是啊,我娘親那幾日天天以淚洗面吶!”
“唉,也是,自己的兒子好不容易盼大成人了,哪知道遇上這等子事兒呀?!苯畎贌o聊賴地攪了攪銀耳湯,又抬手丟了些枸杞下去。
“王爺回來了!”
“王爺好,王爺好?!蓖膺厓簜鱽砹水悇樱钰s忙盛其一碗銀耳湯,問到一旁的許展明:“小公子可愿意陪我一同去主子那兒?”
許展明拍拍手,笑道:“當然要去了,本來我就是來找大哥哥玩兒的?!?p> 姜念輕笑了笑,由著許展明走在前邊兒,因為昨晚的事兒,姜念也不敢貿(mào)然一人去找晏知離,帶著許展明倒是還可以緩解緩解氣氛。
“主子,姜念和小少爺都來了?!蹦珘m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子重重推開。
“誒誒誒,讓讓??!這可是給主子熬的湯,灑了你可賠不起?!苯顡]揮左手,又將一碗冒著熱煙的銀耳湯放在了桌上。
“大哥哥!”許展明一下從姜念身后竄了出來,亮著一雙星星眼。
晏知離并未理會許展明,只掃了眼姜念,不自然的開口道:“你這是做什么?”
確認晏知離并未有太多火氣之后,姜念這才揚揚開口:“這不是看天兒太熱了,給主子熬點兒銀耳湯晴晴肺嘛!”姜念自從比完騎射后,便露出了本性,哪里還有下人的謙卑在?
晏知離卻是一眼看穿了她,抬眸輕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p> 姜念啞然,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氣,才道:“聽聞主子要去金陵,可否帶上我一起?”
“你聽說說的?”男子冷眼厲然,語氣不善。
姜念一拍腦門兒,心想這反派真是變臉比變天還快,左右一瞥,正巧看見許展明正揚著大眼看著自己,隨即道:“是,是小公子說的!”姜念抬手朝許展明一指。
許展明眨眨眼只道確有此事。
“呃,那個主子還是快嘗嘗這銀耳湯吧,屬下可是熬了好久的呢,這次我多放了些糖,保準合主子的胃口!”姜念將瓷碗推到了晏知離面前。
“為什么想去金陵?”晏知離并未動那碗銀耳湯,只轉了轉扇子。
卻見面前的女子陡然濕了眼眶,啜泣道:“主子是有所不知,這府里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的,說,說我那什么您?!?p> 男子正準備倒一杯茶的手一頓,耳垂攀上了些粉意。
又聽女子繼續(xù)道:“您若去了金陵,留我一人在府,我怕是會被這些流言給淹死,心想著還不如跟主子一起去金陵?!?p> 姜念這邊兒還繼續(xù)哭著,只見晏知離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別說了!帶你去!不過……”
“不過什么?”姜念抬眸,總覺著晏知離的神情怪怪的。
“不過你得先去王府后邊兒的馬廄把我的馬喂得飽飽的,將馬廄打掃的干干凈凈的,這樣我離開了王府,心里才放心些?!蹦凶佑謸Q上了淺笑,如三月春風般。
“這就去!保準把馬喂的好好的!”姜念一骨碌的起身奔向了馬廄,嘴里卻一直碎碎念著:“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嘛!真是小氣!”
……
夏日的天本就多變,昨日還烈陽當頭,今日卻是陰雨綿綿混著泥土的腥味兒,連著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也不見停。
“公子,這船上除了你們就只有另一位茶商了,想來是清凈的很。”布衣男子引著姜念一行人往船艙里走去,因需與晏識安同行,姜念倒是又帶上了面紗。
晏識安白衣然然,微頷首道:“多謝了,我們幾人的房間都是臨著的嗎?”
小二答道:“這邊兒就三間房,您和那位黑衣公子各一間,這位姑娘的在另外一邊兒呢?!?p> “那倒沒什么,我不挑的!”姜念沖小二擺擺手:“還勞煩您引路了。”
“姑娘請隨我這邊來?!毙《澭钕蛲膺厓鹤?。
“六弟你在看什么?是怕你的隨侍有什么事兒嗎?”晏識安拍了拍正愣神的黑衣男子。
晏知離回過神來,并未同晏識安搭話,只進了自己的屋子。
姜念這邊兒謝過了引路的小二,洗漱完畢后,便倒在了床榻上:“累死我了!晏知離什么東西都不拿,全讓我一個小女子替他背,他忍心嗎?”
姜念發(fā)出聲聲哀嚎,屋中飄著淺香:“什么味道還挺好聞的?!?p> 姜念閉目養(yǎng)神,來此任務世界已一月有余,今日離開上京輾轉去往金陵,過往一月,只如幻影般,追殺,假死,還攤上個心思難測的反派為自己的攻略對象,著實難捱呀。
煙霧飄飄卷了一室的香,外邊兒的清雨不斷連成雨幕。
“頭怎么這么暈吶?”姜念揉了揉頭,癱在床榻上,想要支起身子卻是一點兒力也用不上,姜念心中一驚。
“這香……有問題!”
“小美人兒倒是聰明吶!”男人油膩膩的聲音傳來,房門被人打開,旋即又鎖了上去。
姜念奮力抓住了一旁的柱子想要站起來,卻是“噗通”一聲便摔在了地上。
“嘖嘖嘖!小美人兒!這摔傷了我可心疼著呢?!蹦凶油χ鴤€大肚,帶著壞笑移到了姜念的身邊。
“你!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呀!”姜念有氣無力的說著。
男人笑道:“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人唄,不過爺今晚定是會讓你開心的話都說不出來哈哈哈哈!”
男子抬手撫上姜念的肩膀,順勢扯開了其衣領,露出了雪白的胸脯。
“救命!救命!”姜念使勁兒推搡著面前的男子,可身子卻不自主地扭動起來,愈發(fā)的燥熱。
“嘿嘿!他們房間里都下了藥,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今兒你就算是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男子欺身壓住姜念,船上的雨聲愈發(fā)的大了些,將姜念那聲聲叫喊給淹沒了。
“你給我滾!”姜念面色潮紅,鬢角留著細汗,身子止不住的發(fā)抖,費了好大的近兒才將男人推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沒了那耐心,直直地朝姜念沖來。
“砰砰砰!”姜念將茶杯砸向大門,企圖弄出更大的聲響來。
“我都說了他們是不會聽見的!”男人一把環(huán)住姜念的脖子,大臉已然湊到了其頸窩前。
“救命!”女子聲細如蚊,連打在男人身上的拳頭也不過像是貓抓一般。
“嘿嘿,待會兒讓你爽個夠!”男人扯開了姜念的衣服,露出了淡青色的褻衣。
“滾開!”姜念順勢打了男人一巴掌。
屋外雨勢愈加的大了些,天幕黑黝黝的,不見一片亮色。
姜念被男子鎖住喉,眼角無力滑落幾滴淚,目光一直注視著屋門。
“你該死!”姜念杏眼沒了往日的清明,轉瞬換上了猩紅,抬手取下頭上的發(fā)簪直直朝男人刺了過去。
無奈藥性太大,姜念始終使不上什么力氣,加上男人靈身一閃,姜念也只是劃過了男人的手臂。
“賤人!”男人一手打在了姜念的臉上,留下了嫣紅的五指印。
這一掌疼是疼,倒是讓姜念清醒了不少。
姜念抬腿踢向男人的襠部,順手劃向其頸部,因力氣不夠,姜念只得再補上一簪,鮮血登時飆了出來。
“你!”男人一手捂住頸,一手掐住姜念的脖子。
“系統(tǒng)救我!”
“救我系統(tǒng)!”
姜念臉色已然發(fā)紫,指望不上系統(tǒng),只能又抬起了右手,朝男人的眼睛刺去,眼睛最為脆弱,也最難防備。
“??!我的眼睛!”男人疼得放開了姜念,捂著眼睛的手指縫滲出絲絲鮮紅的液體。
姜念扶著柱子抬腿便是一腳,男人跌坐在地上,正想要往外爬去,卻被姜念揪住了衣領。
“跑,往哪兒跑?”姜念簪子抵上了男子的左胸處。
“姐姐!饒了我吧!我,我也是拿錢辦事呀!”男人眼角還流著血淚,襠部一片濕潤,竟是被嚇尿了。
“我這人想來恩怨分明,若我剛才反應稍慢了一會兒,該在地上求饒的就是我了?!苯钊嗔巳啾淮蛄说淖竽槨?p> “噗呲”一聲,伴著男人的一聲慘叫,鮮血噴涌,濺了姜念一身。
“轟隆”又是一道閃電,映亮了船舫。
女子一身白衣浸染了血紅,似是幽靜之處盛放的彼岸花般艷麗,右手還拿著正在滴血的簪子,身旁則是已經(jīng)慢慢開始僵硬的尸體。
“叮!反派黑化值升至55%”
白衣女子似是緩過來了般:“他有什么好黑化的?差點兒被毀了的人是我呀!”
姜念抓著桌角,慢慢直起了身子,走到了屋門前,將鎖打了開來,入目便是一卷黑衣的衣角,散著清冷的竹香。
“主子覺著我剛才的應變能力可好?”女子似是一點兒也不吃驚晏知離會在此,姜念方才同那男人爭打時,早就看見晏知離那修長的身影了。
“你不怪我沒救你?”男子一挑俊眉,桃花眼始終漾著清波。
“為何要怪你?這救不救是你的事兒,況且您是主子,我是屬下,都要您來救我了,我還當什么隨侍?!闭f沒怨過晏知離那自是假話,明明都在門口了,卻不來救她,不過轉念一想,這個人可是反派吶!不殺人就不錯了,還指望著去救自己?
女子抬頭對其揚了一抹笑,夜色朦朧看不清女子的臉,只能瞧見幾團污血掛在其面上。
她像是一只吃了生肉的狐貍,渾身帶著獵物的鮮血,卻毫無怯色,明眸熠熠,嘴角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