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山腳下有喧鬧聲傳到詹姆斯公爵大人的耳朵里,遠遠聽起來鼓樂喧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這幽靜的山林中突然如繁華鬧市中唱大戲,不禁讓人有些奇怪。
瞌睡的白袍巫師也被這喧囂驚醒。
“來的應該是雷霆之境的托雷薩將軍來了。聽說他出行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大幫鼓樂手,所到之處響聲震天?!贝笪讕熞廊谎永m(xù)著他那波瀾不驚的行事風格,語調索然寡味,讓人聽起來猶如嚼蠟。
“是的,除了他,我也再想不起這世上還有誰那樣喜歡喧鬧了!聚龍令一出,自然不能少了雷霆之境的領主?!闭材匪构粑欀碱^說道,眼角間卻帶著一絲溫暖笑意。
托雷薩.班林,一個髯須長發(fā),身材魁梧,膚色黑亮如巨塔般強壯的男人。耳垂上金屬銀圈環(huán)環(huán)相扣,系與腦后綁成無數(shù)發(fā)辮,拳頭大小的銀鈴懸系腰間。手中一柄精鋼戰(zhàn)錘舞動時錘影與銀鈴激蕩碰撞,如風雷擎動,萬人難敵。這就是公爵大人記憶中曾經的托雷薩的形象。
離當年龍巖城邦與雷霆之境的聯(lián)軍在白石灘之戰(zhàn)擊潰獅王大軍算起,已有十多年兩人未曾謀面。
喧鬧聲漸近。山林小路那頭一隊身穿彩衣的仆從魚貫而來。各人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長短銅笛,大小木鼓,各式各樣,五花八門,一起演奏起來真是鼓瑟齊鳴好不熱鬧。
奏樂仆從的后面跟來的是一隊來自北方邊界的自由騎士,二十名騎士分列兩隊,鮮衣怒馬氣宇軒航,出鞘的刀劍在林間閃爍宛如星辰,雪白的旌旗隨晨風卷舒,上面班林家族那紫色的閃電徽記如此醒目。
所謂自由騎士,直白的說就是些來自北方自由城邦的有些身份地位雇傭兵。
與那些粗魯?shù)牡讓庸蛡虮煌氖?,自由騎士都是些落魄貴族的后裔。他們的祖先曾經在魔土世界中創(chuàng)下的輝煌與榮光已然在歷史的長河中凋謝衰亡。唯有選擇在七境之主-喬恩國王高舉的格尼斯鋼圣劍下宣誓恪守延續(xù)千年的騎士榮耀,在圣塔祭壇上接受過神圣主教洗禮冊封,才能有機會用鮮血與生命重塑續(xù)寫家族的財富與傳奇。
然而,這些自由騎士又與傳統(tǒng)意義的騎士不同。作為自由人的他們雖然對國王宣誓效忠,卻又不仆屬于七境中任何一位封王領主。除了效忠于國王,他們也可以自由選擇效忠于他們的雇主,當然,這需要他們的雇主有足夠多的銀子來支付這筆龐大的開支。不過對于統(tǒng)領雷霆之境的托雷薩.班林來說,這些開銷當然不成問題。
“偉大的格尼斯高地先民的后裔,七境王國南方守護者,雷霆之境的統(tǒng)治者:逝去的圣者“德萊特.班林”之子,威名赫赫的暴風之錘的擁有者:“托雷薩.班林”大將軍駕到!”高亢甜膩的聲音在客氣中飄揚,一連串的如雷貫耳的稱號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確實是托雷薩.班林的行事風格。”詹姆斯公爵翻身下馬,眼中的笑意更濃。
“七境之神在上,親愛的詹姆斯公爵,你的肩背還是如年輕時一樣健壯有力!十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已經老態(tài)龍鐘,步履蹣跚了!”巨熊般雄壯的托雷薩.班林發(fā)出雷鳴歡呼,紅棕色的眼眸仿佛寶石般閃亮,他從一輛鑲銀鎏金的楠木雙層馬車上撲下來,一把將詹姆斯公爵抱住,幾乎拆散了他的一身老骨頭。
公爵大人也哈哈笑著,打量著眼前這個巨靈神般的男人。
“你也沒有變化,還是那么吵鬧!”公爵大人也用手拍了拍托雷薩.班林那寬厚的肩膀。
十五年前,當他們在白石灘涂并肩殺敵時,這巨塔般的男人就如今日一般粗獷精壯。當他身披戰(zhàn)甲,怒目圓睜的雙眼猶如兩團天火,高高舉起的那柄黑沉的風暴之錘仿佛巨巖崩裂勢不可擋,眼前的敵人無不肝膽俱裂,落荒而逃。
“若非聚龍令召集七境,你我恐怕要再等二十年才會有機會碰面呢!”托雷薩.班林說道。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熱情擁抱已經讓老公爵有些呼吸困難,他松開了環(huán)抱的手臂,卻依然將自己粗壯的手臂搭在公爵大人肩頭。
“再等二十年?”詹姆斯公爵皺了皺眉頭:“那個時候大概率我已經是一把干枯的骨頭了?!?p> “哈哈哈哈哈!”托雷薩.班林的洪亮笑聲猶如一串滾過天際的炸雷。
“親愛的詹姆斯大人,你這樣的身子骨再活個一百歲也沒有問題的!”
“龍巖城中有句俗語:樹老生枯蟲,人老無中用。我寧愿戰(zhàn)死沙場,也不愿長命百歲!”老公爵苦笑道,眼角閃過一絲黯然幽光。
托雷薩.班林聞言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放開老公爵的肩頭,又轉頭喝停了依然鼓樂喧天的仆從。
他望著眼前的詹姆斯公爵,意味索然的嘆息道:“掃興,掃興!你雖然看上去依然容光煥發(fā),威風凜凜,卻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白石灘涂橫刀躍馬,勇冠三軍的龍巖城城主詹姆斯.瓊森了!”
“人都會變的?!闭材匪构裟堑{色的眼眸在上午的朝陽下顯得陰晴不定,花白的須發(fā)與臉龐上歷經歲月雕琢的皺紋如同山巖般冷峻,透著令人琢磨不透味道。
老公爵與托雷薩幾句話不投機,氣氛略顯尷尬。一時間眾人無語,此刻無趣的白袍巫師和他的隨從一直躲得遠遠的,他本來就與詹姆斯公爵和托雷薩.班林不熟,兩人這是故友重逢,他自然不是那種不知趣的人。
就在眾人沉默無語之時,有風突起,遠處隱隱約約有黑云翻滾從四方往鷹擊巖頂席卷而來。原本已然躍上青空的太陽,此時變得黯淡無光。
這突變的天氣令所有人感到詫異。
“要下雨了,這雨來的不同尋常?。 币恢背聊蜒缘陌着畚讕熃K于說話了,他仰頭望向黑云籠罩的四方蒼穹,聲音似乎有些顫抖,早已沒有了那種胸有成竹的淡然自若。
“真是掃興!這大好的天氣說變就變了!”托雷薩.班林悻悻嚷道。他轉身打算返回馬車中。
就在此時,豆大的雨點已經從天而降。
“黑雨!”托雷薩將軍的隨從中有人驚呼道,語調中充滿驚恐。
托雷薩.班林頓時停下了腳步,他伸出手掌,一滴黑色的雨點正好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烏黑如墨的雨水略帶腥臭,一絲令人顫栗的陰涼透過掌心的皮膚,仿佛讓將軍的心涼到了腳底。
“閉嘴!有什么好害怕的???”托雷薩.班林厲聲呵斥著驚慌失措的手下。他是真的發(fā)怒了,聲如驚雷!額頭的青筋暴起,雙眼如同烈火燃燒,面目猙獰如地獄中的厲鬼。
“詹姆斯大人,你還記得上一次天降黑雨是什么時候的事嗎?”托雷薩轉頭望向眼神有些恍惚的老公爵,這個巨塔般的男人聲音竟然有一絲微微顫抖。
托雷薩.班林的問話,讓詹姆斯公爵的身體不由微微一顫,他緩緩抬頭望向蒼穹之下傾瀉而下的黑色雨點,聲音低沉的回答道:“是當年幻魔入侵七境的時候!”
一旁的白袍巫師嘆道:“黑雨落,幻魔興!七境此番在劫難逃了!”
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哀嘆不已的白袍巫師,只見那潔白如玉的長袍早已被烏黑的雨水打濕,猶如開出了一朵朵詭異的黑色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