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田一成心里還在盤算著如何開口問清楚案卷的事。這是他現(xiàn)在最大的心結(jié)。
霍玉丹和任雪蓮一起把霍維華扶進房里躺下。
霍玉丹說：“有勞雪姨照顧父親，請先出去一會，我有話要跟父親說說?！?p> 任雪蓮走出房間后，霍玉丹用毛巾沾了些熱水給父親擦臉。
“你退下，叫雪蓮過來服侍我！”霍維華似醉似醒，模模糊糊地說。
“我知道父親還是清醒的。今晚的飯局怎么弄成相親的呢？”霍玉丹板著臉。
“我的小乖乖……怎么啦？侯國興瀟灑俊朗，有什么不好？”
霍玉丹瞪起眼說：“他哪里好？你看他堂堂錦衣衛(wèi)千戶，居然還像那些富家公子抹香脂。一身香噴噴的哪像個武官？更何況他就是京城出名的紈绔子弟、酒色之徒。像他那樣花花腸子可多了，怎保他日后不會胡作非為？父親這不是要推女兒進火坑嗎？”
“你年紀尚小，還不懂事。男人富貴了有幾個不風流呢？你父親不也有幾房妻妾，還不照樣琴瑟和諧，其樂融融?！?p> “當年就是因父親冷落了母親，害她終日愁眉苦臉，郁郁寡歡，最后含恨而終?！?p> “唉……當年我官場失意，心情也很郁悶。要不是你母親個性太強，時時耍性子，動不動黑起臉來，我也用不著尋花問柳，借酒澆愁了。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粗悖揖拖肫鹚齺?。話說回來，現(xiàn)在叫你去做明媒正娶的夫人，又不是做小妾。你仔細想想，當今皇上才二十出頭，在位時間長著哩。而侯國興的母親是最得寵的奉圣夫人，他日后必定前程萬里。他當上大官，你也就是一品夫人了。這樣我做父親的也感到欣慰。你要明白，許多人擠破頭要巴結(jié)他還沒門呢。況且只有那些窮酸才終身對著一個糟糠之妻。難道你非要去吃那窮困潦倒的苦頭嗎？我這是為你好啊。”
“哼！單單是為我好嗎？父親不也是看中侯國興前途無量，能幫助你自己啊?！?p> “你不懂事！他幫助父親又有什么不好？這世界本來就是如此！”霍維華氣得一骨碌就坐了起來。
霍玉丹瞪起眼看了看霍維華，隨即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走出房。
霍維華搖搖頭，嘆了口氣，又重新躺倒在床上。他想不到女兒在關(guān)鍵問題上居然不開竅，不由感到心里有些堵。
這時任雪蓮已來到床前。任雪蓮見他生氣，忙用手在他胸口來回揉搓，讓他的呼吸順暢些。
看著任雪蓮白里透紅的臉蛋，霍維華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她，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說：“還是你好，從來沒讓我堵心。”
任雪蓮連忙伸手抱著他，說：“賤妾有幸服侍大人，是賤妾這輩子的福氣?！?p> 任雪蓮說的可不是客氣話。秦淮河畔雖然流傳不少才子佳人的動人故事，但不是每一個青樓女子都能有如此美好的結(jié)局。對任雪蓮來說，能當上大官爺?shù)男℃瑥拇艘率碂o憂，也算是不錯的歸宿。只是隨著霍維華漸漸年老體弱，那方面對她來說也只是流于形式而已。
侯國興一行人來到東院。這里是京師有名的聲色犬馬之地，匯集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shù)的樂戶。
他們在麗春園門前下馬。侯國興的家仆走過去叫門。
一會兒，只見一個俊俏的小丫頭打開大門。她看到門前站著一群彪形大漢，臉上不由露出驚怕的神情。
小丫頭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提高嗓門說：“你們來晚了，客滿了，明晚早點來吧?！?p> 家仆大聲說：“你進去跟老鴇子說，我家侯國興侯爺來了。快去！”
那小丫頭被吼了一下，趕緊跑了進去。
頃刻，鴇母快步走出，臉上堆滿笑容，說：“哎喲！今日是大吉日子??！我家居然有如此貴客上門。侯公子快進來喝杯茶再說，請！請！請……”
鴇母手舞足蹈帶著侯國興和田一成走進客廳里。家仆們就守候在門外。
兩人在客廳里坐下，剛才那個小丫頭便小心翼翼地捧上茶來。
鴇母說：“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讲辉壙蛼撸铋T今始為君開。兩位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侯國興故意壓低聲音說：“低調(diào)些！你不知道朝廷規(guī)矩嗎？官員是不得來這種地方的。本官乃堂堂錦衣衛(wèi)千戶，夜巡至此，發(fā)覺有可疑之處，才進來調(diào)查一下。你可愿意配合？”
“當然沒有問題啦！不過小民一向安分守己，若有不妥之處，還請大人多多包涵??！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人為朝廷出力也辛苦了，正是需要放松一下?！兵d母苦笑起來。
侯國興笑了笑，轉(zhuǎn)過臉對田一成說：“田哥，這鴇母說得有道理嗎？”
田一成跟著笑了笑，說：“當今之世，識時務者為俊杰，通權(quán)變者為英豪。不食人間煙火怎么能辦好事呢？像那些迂腐的東林黨，總以清流自居，不識時務，最后還不是被魏爺一掃而空。”
侯國興點點頭，說：“田哥這話深得我心。鴇母，這位是田哥。我們剛在一起吃了酒，聽說你這里有幾個不錯的姑娘，便過來瞧瞧。田哥初來京師，我可不能讓他失望。我們只要最好的。你明白不？”
“唉……自從那幾個新人來了，小民都為麗春園生意太好而發(fā)愁，因為確實忙不過來了。不要說最好的姑娘，就是差那么一點的都已經(jīng)有約在先……兩位公子突然造訪，準備不及……不如公子改日再來吧……”鴇母皺起眉頭來。
“改日就不來了！”侯國興板起臉說。
鴇母只好苦笑著說：“好吧……既然侯爺如此賞臉，小民盡力安排。侯爺請安坐一會?！?p> 鴇母走出客廳，心里忐忑不安。她明白決不能讓侯國興等太久。這京師大名鼎鼎的小霸王第一次來光顧，對她來說可是燙手山芋。要是不小心讓他壞了心情，得罪了侯家可不是鬧著玩的。
但是，正在房里嬉鬧的老顧客也是不能得罪的。鴇母在庭院里不停踱步，盤算著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