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明亮,但洛塵的心里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霾。
和之前不同,趙顓這一路也有些沉默,他們并沒有選擇通過魯王府與慶壽寺的傳送陣法把他們傳送回去,而是下了慶壽寺,走在廣袤的草原上。
夜間的風(fēng)總是冰冷,尤其是這冰雪未曾消融的地方,更是讓洛塵感到一絲絲寒冷。
“還有多久?”
洛塵冷不丁地崩出這一句話,趙顓放眼看了一下乾山,那高聳入云的山峰,連接著天與大地,這一段路他走了很久了。
“憑我們的腳力應(yīng)該要走兩個時辰吧,怎么,走不了了?”趙顓拍了拍洛塵的肩膀。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老師他還能活多久?”洛塵推開趙顓的手。
“今天!”趙顓抬眼看天,哪里好像有一顆星辰滑輪天穹,亦如他眼角不經(jīng)意落下的淚。
洛塵心里很沉重。
陪伴了他十二年的老師,在剛剛或許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
趙顓和洛塵沒有說話,只是身后光著腦袋的小沙彌止不住的流淚。
“哭什么哭,生死輪回是常事,你修佛,應(yīng)當(dāng)明白這些道理,來日師兄若是死了,希望你可以撫掌大笑而去?!壁w顓拍了一下小沙彌的光頭,笑罵一聲。
小沙彌抽著鼻涕,止住了哭泣,緊緊跟著洛塵與趙顓的步伐走去。
身后的云層漸漸濃郁,遮擋住了月亮,降下一片黑暗。
回頭看,連那佛陀虛影也被黑暗所吞噬,梵文連帶群山消失不見。
忽然一聲鐘鳴從慶壽寺中傳出,洛塵三人頓住了腳下步伐,回頭看。
鐘聲沖破了夜色云層,生生從天穹扯下一道亮光來,佛陀睜眼,好似活了過來一樣,從那光束當(dāng)中走了下來,與泥土雕塑融為一體。
大地在裂開,一具由熔巖組成的巨人邁步前行,身后傳來“丁零當(dāng)啷”的聲響。
一道流淌著巖漿的河流被那尊鬼神從冥府當(dāng)中扯出來,落在地上,熔漿合在一起,化成了勾魂鎖鏈,一道道厲鬼孤魂掙扎著要從鎖鏈當(dāng)中鉆出來,一條鎖鏈之上有著千萬道冤魂厲鬼。
鬼神甩動鎖鏈,穿透群山,勾走了姚崇廣的地魂,佛陀出手,大手鎮(zhèn)壓鎖鏈。
“咕!”那鬼神很氣憤,張口說著神語,佛陀不語,從身上卸下袈裟,那上邊滿是星斗,披在姚崇廣的肉身之上,瞬間姚崇廣死去的肉身逐漸恢復(fù)活性,從骨骼深處開始,有金色的液體開始流動。
佛陀勾手,取出姚崇廣的天地人三魂,搓成一縷,放置在燈盤之中,而失了靈魂的肉身頃刻間化作金身,千萬年不朽不滅。
佛陀口中念念有詞,燈芯點燃了三魂,將其推入姚崇廣的肉身當(dāng)中。
一時間,天地間梵文不斷,蓮花盛開,一片片花瓣從天而落,千萬里的寺廟當(dāng)中同時響徹梵音,好似在恭賀一尊佛陀的降生。
趙顓和洛塵呆呆地站在原地。
神與佛的威壓將他們鎮(zhèn)壓在這里瑟瑟發(fā)抖,空中的神韻,佛韻一左一右灌入他們的耳朵里面,就像是把他們的肉身當(dāng)成了戰(zhàn)場廝殺一樣。
至于小沙彌,盤膝坐下,身后開了一圈光暈,懸浮在腦后,那上邊刻滿了梵文經(jīng)義,交感天地,好似得了一場大造化,他的修為境界在不斷的晉升,只一瞬間,就完成了練氣筑基的過程。
這讓趙顓和洛塵眼熱,兩股神韻在體內(nèi)交鋒,不,應(yīng)該是三股,天地熔爐牽引著兩股神韻入肉身當(dāng)中煉化,元氣好似大江大河,又如天雷地火一般轟轟作響,這一神異法術(shù)居然試圖將神與佛的力量煉化,同時反饋給兩人以力量。
洛塵體內(nèi)的靈海在不斷擴張,異象盛開的天地紅蓮嬌艷如火,周天星斗有余的移動,于是日月分明。
他甚至還能看見開花的紅蓮當(dāng)中孕生了一個個世界。
磅礴的力量推動著洛塵修為前進。
明明剛剛筑基,此刻就已經(jīng)飆升到筑基中期,甚至朝向后期前行。
而神與佛的戰(zhàn)爭也即將結(jié)束。
鬼神邁開腿,落腳處生起業(yè)力火海,于是,整個慶壽寺都在燃燒,最為恐怖的是姚崇廣。
他的身上火焰一共有三層,橙色的外焰,紅色的內(nèi)煙以及藍色的焰心,這是他業(yè)力。
冥府的大道,燃燒他身上的金身,也燃燒他的三魂。
天空中隱約可見浮現(xiàn)一張巨大的手掌,它勾走了業(yè)力焚燒之后的天魂,鬼神收走了地魂,只剩下人魂飄飄蕩蕩,在焰心的焚燒下,像枯萎的花朵一樣凋零化作煙塵,在晚風(fēng)吹拂之下消失不見。
佛陀輕聲嘆了一口氣,他最終還是抵不過天道冥府法則,留不住未曾得道的姚崇廣,鬼神在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佛陀一眼,巨大的鎖鏈打在他的肉身之上,削去了他一層力,頭頂同時降下一道劫雷,抹去了他的氣息和肉身顯化。
與此同時,大大小小的廟宇當(dāng)中,都有一尊佛陀金身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
鬼神牽著姚崇廣的地魂走向冥府,臨了之時看了洛塵一眼。
天道收回了劫雷,云層漸漸消失,月亮重新出現(xiàn),星星依舊,晚風(fēng)仍是冰冷,被踩踏的土地重新恢復(fù)如初,就像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慶壽寺的僧人依舊在敲鐘,只是沒了之前的威能。
鐘聲飄飄蕩蕩,傳到了方圓千里之外,同時也傳到了乾都當(dāng)中。
鐘鳴聲響起的時候,皇帝還在批改奏折,他放下筆,在執(zhí)筆太監(jiān)攙扶下?lián)u搖晃晃地站起身,披上了一件大氅,走到書房之外,他看向慶壽寺的方向。
“姚相走了,下一個就該是朕了?!被实劬従彽卣f著。
執(zhí)筆太監(jiān)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跪拜:“陛下春秋鼎盛,千秋萬古!”
“這些話朕聽得多了,也沒見過那一朝皇帝真能活個萬萬年,傳旨,召代王入宮。朕許久沒有見過我這小兒了?!?p> 執(zhí)筆太監(jiān)允諾,寫了詔書,皇帝瞥了一眼,蓋上了玉璽,然后交給了宮廷里專門宣旨的黃門太監(jiān)。
那太監(jiān)只看了一眼,便快馬加鞭地去了代王府。
此刻代王才從地下走出來,他很高興,姚相終究抵不過時間,怪不得趙顓和洛塵大半夜急匆匆地往慶壽寺去,而今就只等待皇都里的哪一位了,不過沒關(guān)系,他還有幾千年的壽命可以等待。
攬淵
第二章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