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看一個人厲不厲害,還得看他的對手厲不厲害,是以孫猴子的價值是用二郎神衡量出來的。而滅法國一眾凡夫,又怎么能衡量得了取經團。這就好似項羽襯托了劉邦,三國襯托了諸葛亮,南北朝的帝王,秤砣小了些,知道的也不明朗,就會以為他們都不強。
但是現在的現實情況就擺在此處,那猴頭不得不攬下差事:“只奈這里不是住處。天色將晚,且有鄉(xiāng)村人家,上城買賣回來的,看見我們是和尚,嚷出名去,不當穩(wěn)便。且引師父找下大路,尋個僻靜之處,卻好商議?!?p> 一行果然下路來坐定。孫行者準備變化了探一條偏僻之路,連夜西去??汕赡呛镱^觀風之輩,眼見城中喜氣沖融,祥光蕩漾,分明是個好去處,卻不知他為何滅法
直到天昏,明月東升,那家伙變個飛蛾,卻起不良之心,就準備偷他的衣服頭巾,裝做俗人進城。想不到人家睡覺遲,那猴子緊忙得不過手,干脆做個耗子強搶了衣服頭巾去。見人家驚呼,還攔著門厲聲高叫道:“王小二,莫聽你婆子胡說,我不是夜耗子成精。明人不做暗事,吾乃齊天大圣臨凡,保唐僧往西天取經。你這國王無道,特來借此衣冠,裝扮我?guī)煾浮R粫r過了城去,就便送還?!?p> 想那王小二就是一開店的,本就為防止偷盜,好意收儲了人家衣衫。卻哪想得到,就這樣丟了人家東西,不但丟錢,還得丟了店里的信譽。
孫猴子偷出衣服的目的不就是假扮凡夫,自然開口一邊提前打預防針,一面讓人眾開始玩換裝游戲。換裝其實很簡單,畢竟除了唐僧,他三個都是可以變化身形的。身形合衣簡單,可多年以來的喜歡可能立即改變么?
不能,他們都不是專業(yè)的演員,也就是說,他們的扮演其實會很容易穿幫。
這是個問題,孫猴子只得再次打出預防針道:“列位,這一去,把師父徒弟四個字兒且收起。都要做弟兄稱呼:師父叫做唐大官兒,你叫做朱三官兒,沙僧叫做沙四官兒,我叫做孫二官兒。但到店中,你們切休言語,只讓我一個開口答話?!?p> 這個辦法好,同時也等于變相的變成了孫猴子發(fā)號施令:“等他問什么買賣,只說是販馬的客人。把這白馬做個樣子,說我們是十弟兄,我四個先來賃店房賣馬。那店家必然款待我們,我們受用了,臨行時,等我拾塊瓦查兒,變塊銀子謝他,卻就走路?!?p> 這一次老和尚是茶壺里煮餃子,一肚子話說不出,想自己謙謙君子,不但要偷別人的穿別人的,到時候還要騙別人的??涩F在的形式,做決定的是那孫猴子,就是違法犯罪,他也不得不接受。這自然是善惡向對錯低了頭,也可以說是道德向律法低了頭。
唐僧的心自然是被一萬匹草泥馬踩得稀碎,對于這種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事情,老和尚是抗拒的。確實,道德的結果要求的是向上,而律法的結果,要求的卻是守住底限。問題是,社會的發(fā)展是不由人做主的,唐朝的時間段也正處在這種分界線中。
在取經團之中,老和尚自然就是積極求上進,道德的代表,孫猴子則相反,甚至都守不住社會的底限,是需要被強制的對象??上В瑲v史的車輪,從來都是向前碾壓,絕無可能向后倒退。正如絕大多數人都只能在底限的邊緣掙扎,他四眾也是牽馬挑擔,進城而去。
此處曾和貧婆國一樣,也是和尚極多之地;和貧婆國不一樣的是,這里的人員比較集聚。和尚多,不利于國,貧窮當道,國人難免失去激情,懶散奸猾。這不,取經團也入城門,這城門都好沒關,連個盤查的都無。
也是巧了,他四人徑直進去,卻又行到那王小二店的門首,只聽得里邊還叫,有說不見了頭巾的,有說不見了衣服……那猴頭在此盜竊,自然對此路較為熟悉,幸好這孫行者沒想可著一家兒坑,才往斜對門一家找安歇去。
正如人眾所擔心的一樣,盡管四人的衣衫換了,也盡量變得合身,可才兩句話出口,店家就已經心生疑惑。這四人話音不對,還省燈火,端茶倒水之間,還隱隱拒人千里。這不,才把伺候的招下去,老板娘就站旁邊問道:“列位客官,哪里來的?有甚寶貨?”
人眾果然只等孫行者答話道:“我們是北方來的,有幾匹粗馬販賣?!?p> 老板娘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孫猴子不是個主事的,至于北方,那不是近海,哪兒來的馬!可卻不露聲色笑問道:“販馬的客人尚還小?!笔橇耍妥兓舜┮?,那孫猴子的身量也比別個小,哪里像個答話的。更何況這話明顯答得不合理嘛!
那孫行者聞言,頓時懂得了人家的話外音,于是只得介紹道:“這一位是唐大官,這一位是朱三官,這一位是沙四官,我學生是孫二官?!边@意思倒也好,恰巧能對付,意思他孫二官是個臺前的,是以講話打理,剛好把唐大官推為幕后。
婦人乃是寡婦,眼見唐僧氣質,真?zhèn)€有老大的樣子,倒信了幾分,笑道:“異姓?!?p> 老和尚自然不答,孫行者說道:“正是異姓同居。我們共有十個弟兄,我四個先來賃店房打伙;還有六個在城外借歇,領著一群馬,因天晚不好進城。待我們賃了房子,明早都進來,只等賣了馬才回。”
那婦人剛信了的幾分,卻再次生出疑心來,城外哪兒有什么地方讓你借宿,還一群馬?但凡有點兒心思,那鐵定安家城里,還不如自家露宿。于是動問:“一群有多少馬?”
孫行者一陣牛皮吹得:“大小有百十匹兒,都象我這個馬的身子,卻只是毛片不一?!?p> 婦人一聽這大話,頓時再加三分懷疑,譏笑道:“孫二官人誠然是個客綱客紀。早是來到舍下,第二個人家也不敢留你。我舍下院落寬闊,槽札齊備,草料又有,憑你幾百匹馬都養(yǎng)得下。卻一件:我舍下在此開店多年,也有個賤名。先夫姓趙,不幸去世久矣,我喚做趙寡婦店。我店里三樣兒待客。如今先小人,后君子,先把房錢講定后好算帳?!?p> 孫猴子什么交際水平,干脆被人家臺面上懷疑,開始趕人。幸好,孫行者老神在在,就要探底,一番說合應下,要了個豪華套餐,這才讓那婦人滿心歡喜,即叫:“看好茶來,廚下快整治東西?!庇至ⅠR下樓,忙叫:“宰雞宰鵝,煮腌下飯?!庇纸校骸皻⒇i殺羊,今日用不了,明日也可用。看好酒,拿白米做飯,白面捍餅?!?p> 顧客果然是上帝,四人本來是不明身份之人,卻被他小錢蒙了心,那婦人就要接他的單。
可三藏法師們是吃素的,只得找個齋戒出來。他不說這齋戒還好,滅法國滅僧,趙寡婦心中忐忑,驚訝道:“官人們是長齋,是月齋?”這番兒不慎,怕是要前功盡棄。
孫猴子早年游小城,過長城,甚懂小人物的心思,一番狡辯:“俱不是,我們喚做庚申齋。今朝乃是庚申日當齋,只過三更后,就是辛酉,便開齋了,你明日殺生罷。如今且去安排些素的來,定照上樣價錢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