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仇恨的。這本沒有錯?!?p> 被張心陶用劍抵住喉嚨,這位活了上千年的狐皇看上去很平靜。似乎對于張心陶的尋仇早有預料。
這個天地用于平衡的女子,被賦予了太過于強大的天賦。不過是修煉了百年光陰,她就已經(jīng)成為了兩界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存在?,F(xiàn)在只身來到妖界,毫無阻攔的抵達狐皇的面前,并沒有消耗她多大的力氣。
可是,現(xiàn)在她的手卻在劇烈的顫抖著。
“既然知道我要來,你為什么不跑?”
卸去了詭異的狐火環(huán)繞,面前的狐皇看上去只是一個容貌平常的婦女。她曾帶著千變?nèi)f化的容貌從塵世來來往往,這不過是她偶然行走在鄉(xiāng)野時用到的面孔。她很喜歡這個樣子,至少不會引起凡人那些可笑的覬覦與貪婪的目光。
“跑?那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我跑了,我這些徒子徒孫又何去何從呢?”
說話間,她淡淡的瞥了眼一名跪坐在一旁,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紫發(fā)少女。
“你真是失敗。”
“師傅,我已經(jīng)盡力了...”少女抬起頭,臉上寫滿的倔強和不甘。
“呵,盡力?如果你盡力了,現(xiàn)在就應該爬到她的面前,舔著她的腳趾,向她表示臣服。而不是不情愿的跪在這里,拙劣的偽裝自己的恨意,祈求對方的憐憫,以此保全整個族群...”
狐皇冷冷一笑,對那喉頭的劍刃似是渾然不覺,話鋒一轉(zhuǎn):“或者,如果你不愿意放下你那不知從那里學來的高傲,去為了整個族群的興亡俯首。那就好好想想當初為什么不用盡全力,將你面前的這個人掐死在搖籃之中...”
這些話,狐皇都沒有用什么傳音入密,甚至連自己的音量都沒有任何的掩飾。就這樣當著張心陶的面,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
“住嘴!”劍刃割破了狐皇的脖頸,刃口肆意的靈氣已將狐皇的一層皮肉攪爛。
“怎么?覺得不能接受?覺得我應該在這里要么桀驁不馴的與你大打出手,然后被你斬殺報仇雪恨,又或者奴顏屈膝的求饒臣服?”
張心陶緊緊的盯著狐皇。在這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眼里,她看得見優(yōu)雅,看得見戲謔,卻看不見任何的恐懼。
“她明明已經(jīng)差一步就要身死道消了。為什么還在這樣說話,甚至連任何的妖氣運轉(zhuǎn)的跡象都沒有?!?p> “盡管你什么話都沒說,但我想你對這個答案想必是好奇的。不然也不會遲遲不出劍。”狐皇似是看穿了她的心念,臉上帶著一抹微笑。隨手在空中指點幾下,一個不透明的球型薄膜忽然裹住了兩人。
張心陶心里一緊,正準備動手,卻訝然地發(fā)現(xiàn),這個薄膜沒有任何攻擊性,只是靜靜的懸浮在那里。更像是一個簡單的隔絕影像和聲音的帷幕。
“很感謝你沒有在我有妖力動作的一瞬間就殺死我。那么這么做的原因,過會會想你闡述的。至于剛才的問題...”狐皇道:“到了這個境界,若非一心閉死關(guān)以求道升仙,你總是會遇到各種麻煩的東西。比如毫無選擇的坐在這里,毫無選擇的讓你將劍鋒橫在我的脖間,毫無選擇的讓你完成一次正義的殺戮的同時,又沒有能抽走妖界的脊梁...”
“你騙人,說什么毫無選擇,我不相信!對我?guī)煾档膰鷼㈦y道也是毫無選擇!”張心陶憤怒的再一次打斷了狐皇的話。
狐皇搖搖頭,臉上忽地浮現(xiàn)出淡淡的寂寥神色,語氣也從之前的從容變得有些低落,帶著若有有無水光的眼眸望著張心陶:“你的天賦,靈根,悟性都太好了,加上百年的時間恐怕都在閉關(guān)修煉中度過,與人說過的話,甚至比不上看過的書多。你走到這一步,比我和你師傅這樣的老家伙少了太多太多的時間去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這個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至于你師傅,他找到你的時間剛剛好了,除了道術(shù)和修真界的‘正義論’,還來不及教你多少別的東西,也無暇讓你看見他面對我妖界生靈時冷漠的樣子...”
張心陶閉上了眼,盡管她的劍尖還抵在狐皇的喉頭,但刃口的靈力已經(jīng)變得不再那么暴戾。
狐皇長嘆出一口氣:“或許,如果我不是狐皇,他不是龍虎山的宗主,我們在山河中游歷,最后修成一段美好友誼也未嘗不可。甚至,我猜,你遲遲沒有出手了解我的原因之一,恐怕也是你的師傅告誡過你什么吧。”
說罷,狐皇便安靜的坐在那里,不再言語,只是認真的打量著張心陶臉上的表情,用一種混雜著欣賞與玩味的目光。
良久,才看見張心陶緩緩地收回了劍尖原先肆虐的靈力,睜開眼痛苦的望向狐皇。
“打開這個薄膜罷,我走了。打開它?!边@一句話,像是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
狐皇沒有反應,仍舊微笑的,認真的望著她。
“打開它,我不殺你了?!睆埿奶罩貜土艘槐?。
“不,太早了?!?p> “早?早什么?”
“你不覺得,我們在這個薄膜里,呆了那么久,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不顯得不正常嗎?”
“難道我放了你不算是發(fā)生了事情?”
“當然不算,那太不正常了。你是來尋仇的,背負了百年的深仇大恨,如果不手刃仇人,怎么算是正常?!?p> 張心陶沒說話,她有些愣神。但是,從狐皇望向薄膜外,帶著眷戀的余光中,她似是察覺到了什么。
“不要?!?p> 只是,她的話尚未說完,一蓬嬌艷的血花就在眼前綻放開來。
狐皇撲倒在她的面前,張心陶的長劍沒有任何阻攔的劃開了狐皇的身體,刺破了她的心臟。
整個過程,沒有動用任何妖力保護的狐皇,脆弱的就像是一顆撞在了石頭上的雞蛋。
“你,作為修真界的庇佑者,就應該在妖界斬殺皇者,痛飲仇恨。我,做出個力戰(zhàn)而死的姿態(tài)也是皇者的要求?!焙实淖旖酋r血汨汨流淌,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樣,望著張心陶。
“我現(xiàn)在知道你師傅死的時候是什么感覺了,為人師者原來是這樣的感受。他臨死的時候算了你一筆,讓你矢志不渝的修煉了百年??磥?,我那個劣徒,也需要好好長長記性了...”
狐皇的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起來,破碎的胸膛讓她的話語抽起風來:“...你...愿意...幫我這一個小忙嗎?就當作是答謝...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了。畢竟...”
她的眸子黯淡下來,只有一抹眷戀的光彩還停留在薄膜外那個模糊的人影身上。
“畢竟...我也是個...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