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就這么劃過夜空。
唐朝軍隊中常備的刀通常有兩種,陌刀和橫刀。
陌刀重約40斤,往往軍隊中會有兩到三成的練武好手來使用陌刀,組成陌刀隊。戰(zhàn)斗時,一支陌刀舞的虎虎生風(fēng),按照方陣向前穩(wěn)步推進。若這時有蠻夷騎兵膽敢直接沖進這樣的陌刀隊中,即使他身著輕甲,依然免不了在幾秒后被碾成碎肉的命運。
然而,能拿起陌刀,舞的動陌刀的人實在不多,因此絕大多數(shù)軍隊裝備的,都是另一種刀:橫刀。
橫刀相對較輕,雖然揮動起來氣勢和力量較小,但是方便上手也便于攜帶。
黃三手中的,就是橫刀。
只是,這橫刀,他也要揮不動了。
這是黃三和周毅進行的第一次交手后,他的感受。
上一世,作為一個殺手,他最擅長的是匕首和槍支等輕量級,隱蔽性強的武器。盡管他也曾練習(xí)過刀的使用,但使用起來,比起熟練掌握了的匕首,要差得多。更何況,在這種身體狀況下。
足足在原地等了三秒鐘,黃三才恢復(fù)了紊亂的氣息。周毅的刀很剛猛,直上直下,劈砍時勢若下山猛虎。在這種情況下,黃三第一刀,只能擋。
結(jié)果,就是被震得虎口發(fā)麻,一身力氣幾乎被震散。
“你,就這點力氣嗎!”周毅沒有趁著黃三喘息的時候立刻攻擊,而是靜靜的等待著黃三恢復(fù)過來,直接殺死太便宜他了。周毅知道困獸猶斗的過程中,困獸那種費勁掙扎卻又逃不掉的無力感。他要的,就是刺激的他奮起反抗,又在他的力量下一次次的失敗,最后讓這只困獸絕望,從而感受到掌握生命的快感。
“呵呵?!秉S三忽地笑了起來,瘆人的沙啞聲音令人耳朵生疼:“我的確還有點力氣,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
他的身形猛然暴起沖向周毅,手中橫刀鋒芒畢露:“...承受的住了!”
已經(jīng)交手過的一回合,周毅已經(jīng)知道了黃三的身體狀態(tài),脆弱不堪。之前那個被赤手空拳的黃三殺掉的士兵,在周毅眼中,恐怕也只是因為太不小心而被偷襲致死罷了。
黃三的刀,對他構(gòu)不成威脅。
只是,這一次,當(dāng)黃三的刀到達面前時,情況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這時,周毅的刀正揮向黃三的脖頸,他的刀更快,更勢大力沉。黃三避無可避,想要不在這一擊下成為刀下亡魂,唯一能做的只有橫刀上迎,硬吃這一次劈砍。
然而,黃三的橫刀一直沒有做防御性的動作,而是直取周毅的下盤。
以傷換傷。
如果周毅對面是一個敵軍重要將領(lǐng),他或許就不會收刀,直接讓對方砍在自己的甲胄上,而自己的刀則能夠收走對方的性命。雖然自己會受傷,但是卻成功斬殺了敵將。
但是,當(dāng)他面對的人變成黃三這樣一個必死之人時,他的決策變了。讓這樣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家伙傷到自己,即使能夠斬殺他,也沒有了意義。
他周毅要的是戲耍,是實力居高臨下的碾壓,而不是這樣不要命的流氓戰(zhàn)斗。
因此,他收刀了,下迎的兩把刀就這樣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聲,黃三的刀猛地一震,他的手臂也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撞擊了。
隨著喉頭一甜,吐血的一瞬間,黃三的刀亦被磕飛。
只是,黃三的步履不停,卻是借著這股力量猛然沖刺,在周毅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一閃身到了遠處張心陶的身側(cè),與周毅拉開了數(shù)十米的距離。
就這樣牽過她的手,就像之前帶著她穿過火光,穿過密林與荊棘一樣。
可是,這一次,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在黃三的感受里,這本來牽起就能帶走的她,這一次,卻固執(zhí)的站在了原地。
“去哪?”
黃三沒有說話,在他們周圍,數(shù)十軍士已經(jīng)肅立守衛(wèi),想要從那里突圍,已是十分困難。更何況黃三已經(jīng)被磕飛了橫刀。
周毅也索性不欺身而上,就在不遠處靜靜的望著這一幕,他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勝利了,無論光彩與否,面前的這雙人早已在劫難逃。
在張心陶那雙清瞳里,黃三漠然的表情終于產(chǎn)生了一絲動容。他緩緩的扭過頭,眼神望向了裂谷的方向,一個唯一沒有軍士守衛(wèi)的方向。
張心陶沉默了,現(xiàn)在想要跨越那段鴻溝是決計不可能的。
然而下一刻,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突然開始猛地搖頭,眼窩中隱約有晶瑩涌現(xiàn),她的雙手捧住了黃三的臉頰:“別這樣...別這樣...”
可是,她的雙手被黃三牢牢的握住了,耳邊響起仿佛是不可抗拒的命令般的聲音:“別哭??蕹鰜?,待會就沒有力氣了。”
“...好?!痹谶@句話中,張心陶眼中的神采逐漸褪去了,剩下的,不知是死寂還是漠然。
聽到這聲回應(yīng),黃三穿越以來第一次笑了,有個可以保護的人是一種幸福,有個人愿意被你保護亦是。
隨著雙手再一次的緊握,在周毅眼中,這個困獸,發(fā)起了最后一次絕望的沖鋒。不過沖來的方向,卻已不是周毅,而是那道裂谷。
沒有人去攔他們,周圍的人只覺這雙人在絕望中,選擇了自我了斷而已。
夜風(fēng)呼嘯,腳趾踩在碎石塊上,割開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這些痛苦,黃三已經(jīng)不去計較了,它們成為了刺激著黃三繼續(xù)加速前沖的力量。
裂谷一點點的近了,那片深淵似的黑暗也一點點的在兩人的眼中放大。
“三...二...一!”疾跑中,黃三在心中默念著倒數(shù),忽地,他猛然睜大了眼睛,望向了裂谷的另一面:“就是現(xiàn)在,跳!”
盡管整個肺腑劇痛,嘴角溢血,但這卻是黃三跳的最遠的一次。在月光下,他的身影像一條郊狼,剎那間,兩人就牽著手在空中躍出了三四丈,而再有一丈的距離,就能夠到達裂谷彼岸。
只是,黃三的力量也到頭了。最后的距離在他的眼中不亞于鴻溝,不可觸及。
周毅就這樣看著兩人的身影失去沖勁,開始下墜,不知為何,卻是有種遺憾的感覺。只是這種遺憾也就到此為止了,從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飛渡裂谷。在周毅眼中,無異于選擇了死亡,即使力量爆發(fā),跳出了這么遠又如何,不還是只能在掙扎和不甘中墜入懸崖...
不過,等等!
周毅的眼睛忽地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