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魚眼睛張這樣”，木檀用手拉下小貓的眼角，“它那嘴啊，張這樣。”木檀捏著小貓的嘴，讓他露出下牙來。
眾妖看著小貓扭曲的臉，想象著那魚妖，不禁打了個哆嗦。
小貓?zhí)_，臉色鐵青。
“那么大片沼澤，里面全是黏糊糊的觸手，哎，對，就那個小紅帽嘴里拿的那種?！?p> 眾妖順著木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肥乎乎的丹頂鶴嘴里叼著只章魚干，忽見周圍的妖一齊盯著他看，茫然地縮了縮脖子。
“長著蛇的頭，魚的身子，腹部還有兩只腳，尾部還有四只觸手。你們說，這妖該叫什么？”
木檀打量一周，指著那個正梳理身上的毛的狐貍：“小狐貍，你來說?！?p> 胡靈兒抬頭，看著大家都盯著自己，蓬松的尾巴一抖，心里微微有些緊張：“額，姑娘，叫……”
正說著，小二鶴馱著竹葉趕過來，木檀從大石上起身，竹葉把簿子遞給她。
木檀看完，摸著下巴看了眼妖群，沖他們擺了擺手：“先講到這里，好好思考我給你們留的問題，下次要考你們的。散了吧。”
木檀點著幾個妖的名字，轉(zhuǎn)身去了他們的住處，洞里有些陰冷，洞口的鈴上積了層灰，顯然數(shù)日未歸。
“遲了多久？”
“今天是第四日了，派去查看的青鳥也沒回來?！?p> 木檀皺眉：“那怎么現(xiàn)在才來報？”
“山里的規(guī)矩，逾期兩日派青鳥去探，一來一回也要費些時間?！?p> 木檀沉吟片刻，伸手召來小貓：“先回泠山居?！?p> 竹葉拿過地圖冊，點了點幾個妖原本的路線，木檀看著圖冊上顯出來的蹤跡，皺了皺眉。
圖上的腳印有些亂，斷斷續(xù)續(xù)地出現(xiàn)在圖上。木檀看著七零八散的腳印，有些頭疼。
“去問過他們的老家的妖了？怎么說？”
“前兩日一早便出發(fā)往回趕了，想是歸來途中出些問題。”
木檀重新拿過圖冊：“他們?nèi)r，是按著這線路走的？”
“嗯。之前有妖不小心在人前現(xiàn)了形，所以對他們的路線要求很嚴格?！?p> 木檀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指尖在幾個結(jié)點處停住。片刻后，她把地圖收起來：“我知道了。你在山里守著，我去看看。有事派青鳥去傳?！?p> 木檀收拾好，出門喊著：“小二，走了！”
地圖上那些腳印零零散散，木檀坐在小二鶴的背上，展開地圖低頭看著。單看單程路線，腳印勉強能夠連起完整的一串。如是拋開完整的路線來看……
掌心輕輕拂過，圖上只留下幾條零散的線。
“新摘的梨子嘞！”
“這蜜您放心挑，我家老牌子了。”
……
木檀傍晚進了金陵城，在城里轉(zhuǎn)了幾個彎，走到降妖司門前。
楚臨謠聽見下屬來報，從骨司急趕到前廳，便看見站在廊下的木檀。
“木檀?！?p> “阿謠?！?p> 楚臨謠帶著木檀進門：“快進來，你怎么突然上門來了？有什么事嗎？”
木檀在椅子上坐下，小理端上兩杯茶來。她看向楚臨謠：“我來找你，是有事請你幫忙?！?p> 豐城、阜城、代城，西泠山的幾個妖便是在這幾個城外徘徊，然后斷了蹤跡。若是被降妖師碰見捉住，倒還好說?？扇羰怯錾狭藙e的什么東西……
“你說豐城、阜城和代城？”楚臨謠見木檀神色認真，點點頭道，“好，不過要等上一陣兒了。最近降妖司的案典里有些亂，等我查到了第一時間告訴你?！?p> “多謝阿謠。”
楚臨謠來不及跟木檀說上兩句話，門外的人便把楚臨謠叫走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木檀出門便見楚臨謠迷瞪著眼走過來，伸手遞給她幾張紙。
“哈呀，這幾個城中并無多大異樣，我把最近城中發(fā)生的事都記下了。不過你查這個干嘛？”
木檀接過來看了幾眼，聽楚臨謠問，便答：“也是受人之托?！?p> 楚臨謠整夜在骨司和案典里待著，如今眼睛困得睜不開了，無暇細想木檀的事。
“行，那我先回去了。哦，對了”，楚臨謠走了幾步又回來，“說起來，這幾個城中最近倒是出了些怪事，只是并無妖邪作亂，這事也不在降妖司的管轄范圍內(nèi)。也不知道跟你所說的事有什么聯(lián)系?！?p> ……
阜城是個小城鎮(zhèn)，木檀轉(zhuǎn)完一圈，在村頭的磨盤上坐下。村里除了幾只可能會咬人的狗，整個村子一派寧靜祥和。
袖子里動了動，小貓爬出來，跳到木檀的膝頭。
貓兒胖了些，一身雪白的毛，抱在手里又軟又暖。木檀捏著肉墊，遙望著不遠處的山林。
幾個端著木盆從河里洗完衣服的婦人在村頭出現(xiàn)，木檀吐掉嘴里的草莖，掐了個隱身訣。
“鄭家的門一直鎖著呢，從我家墻頭往里看吶，院子里亂得不成樣子了，天天都能聽見里頭在哭?！?p> “唉，可惜福山家的了，嫁過去沒半年，福山去了趟豐城就丟了。官府找了大半個月，山里的狼窩都翻開看了，也是沒找著。這好不容易回來了吧，人又不行了。連個娃娃都沒能留下，唉……”
“福山媳婦兒家也在鬧呢，說指不定福山在外面鬧了什么病。要把閨女接回去，被鄰里笑幾聲，總比伺候個入土的男人強?！?p> 幾個女人走遠，木檀摸著小貓的爪子，聽完眼神微閃。
鄭福山家緊鎖著門，里屋里亮著燈，隱隱有抽泣聲傳來。
木檀悄無聲息地落地，杵在窗外凝神聽著。院子里的大黑狗被小貓一爪子摁住，縮在墻角發(fā)著抖。
“娘，我想陪著山哥……”
鄭老婦人拍了拍兒媳，嘆口氣：“這么些日子，也苦了你了。本以為福山回來了，這日子就慢慢好起來了?？扇缃襁@個樣子……”
老婦看著躺在炕上，昏睡的兒子，說不下去了，轉(zhuǎn)過頭掩著面哭了起來。
鄭老漢“吧嗒吧嗒”抽著煙，蹲在炕下不說話，耳邊是家里兩個女人壓抑的哭聲。
木檀借著窗子的空隙，往里瞧了一眼?？簧系哪腥撕翢o鮮活之氣，老婦人哭了一陣，跟兒媳幫他翻了個身。鄭福山的頭一轉(zhuǎn)，木檀猝不及防跟那張臉對上。
房梁上忽然起了一陣風，從煙囪里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