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緣,妙不可言
午后,小藥房來了個不速之客。
陸子歌正在柜臺后搗鼓藥粉,門口有悉索的腳步聲,她抬起頭,只見一個打扮樸素的中年男人正鬼鬼祟祟地竄進(jìn)門內(nèi),繼而從后推上了門。
陸子歌挑眉,上下打量一通,這男子穿的衣服雖都是素色且平凡的款式,但細(xì)看之下,其用的都是昂貴布料。
“大哥,您這是?”
“嘿嘿?!?p> 那男人合好門,又左顧右盼一通,見周遭無人,終是放下心來,單手倚在柜臺上,俯視著驚愕的陸子歌。
“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
“我是張員外的手下。”那男人掩著嘴,有些輕蔑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做出驚喜地反應(yīng),可柜臺后的少年只是微微挑了眉,繼而笑了出聲。
“你詐誰呢,員外的手下還需要這樣偷偷摸摸地來我這貧民藥房抓藥?”
“哼,照往常來說,那定是不會來這寒磣的地方抓藥?!蹦悄腥吮梢牡仄骋娧圻@一覽無余的小藥房,又壓低了聲音道:
“我們張大員外此次南下,舟車勞頓,風(fēng)雨兼程,好不容易在這洛城休整兩天,自然想好好放松一下。”
男人手指在柜臺上輕敲,陸子歌仍不解地望著他,等他繼續(xù)說。
“員外操勞多日,有時體力欠缺也是常事,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會聽不懂我的意思吧?”男人的語氣逐漸焦灼。
聽他這么一說,陸子歌瞇著眼睛思考片刻,隨即頓悟。今日在驛站門口看見的那幾位風(fēng)韻嫵媚的姨娘們,怕是張員外吃不消了吧。
“您放心,這就拿去。”陸子歌掛起一個笑容,行至墻邊的匣子中翻找。
他打開了七八個藥匣,依次取出幾味藥材,用粗紙包好遞給那男人。
“中火熬半個時辰即可,既能強(qiáng)身,又能怡情。”
那男人掏出錢袋,掏了個銀錠子,跟著那藥包一齊推了回去。
“我像是光明正大地來買藥嗎。你熬,熬好了晚上送來驛站,從后門走,你知道后門在哪吧?”
“得,知道知道,您放心,都給您安排地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陸子歌笑嘻嘻地拍了拍胸膛說道,隨即小心翼翼地接過銀錠子,在手中顛了顛,這員外的人出手果然闊氣。
“哼,記著,天黑了再來,莫讓其他人看見。若是叫別人知道了員外買這藥,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嘞,絕對不讓第三個人知道?!?p> 送走那男人,陸子歌喜滋滋地回到里屋,將那銀錠子左右看了幾遍才塞進(jìn)懷中,今日可是發(fā)了!
她從墻角的破木箱中翻出若干年沒用過的藥罐洗凈,窗臺下的小灶已經(jīng)布了許多塵,將其打掃干凈并點上火又廢了她一番力氣。
怕有人見到她在煎藥時問起,她便合上了藥房門。苦澀濃郁的草藥之味順著半掩的窗扉徐徐泄出,叫路過的人都掩著口鼻快步躲開。
“小陸?你在做什么呀?”
窗外陡然一聲呼喚,陸子歌嚇得手中捧的草藥傾倒了一半進(jìn)去,她忙拿漏勺撈出。
“噢,我、我在給七叔煎藥呢!你有事兒嗎?”
這狹小的窗開得較高,陸子歌又剛好蹲在窗戶下方,所以她不怕許斐然能望得進(jìn)來。
“沒事,只是路過,想來看看你而已。”
“那真是不巧了,你還是改日再來吧?!?p> “行。”許斐然見她有事,便識趣地離開了。
等到苦澀之味消散,天際已經(jīng)沒了色,只能看見小街上個別打了烊的店鋪還掛著一盞小燈籠,街上寂靜無聲,不見人影。
陸子歌提著小藥罐,悄然無聲地穿過小街,怕遇上人,她便拐進(jìn)了一旁的巷子,擇偏僻的路走。
一路倒也安靜,并未碰見什么人。
從驛站老舊青苔的后墻邊拐來,就看見了一扇虛掩著的小門,里頭的燈火沿著門縫透出。
在門后等了一會,不見那男人來接應(yīng)。陸子歌便輕輕地推了下那門,沿著門縫張望。
透過狹窄昏黃的門縫,隱約能看見里頭的構(gòu)造。此處大概是驛站后廚的小院,只簡單擺了幾盆花草,然而由著沒人照料的緣故,早變作了幾盆荒土。廚房邊有條隱隱若現(xiàn)的小道,估摸著是通向前院的。
那突然,地上人影搖曳,未反應(yīng)過來,門忽然被打開。陸子歌摔在地上,幾個護(hù)衛(wèi)兇悍地提著刀正對著她的脖子。
“什么人!敢在此偷看,不要命了!”
“幾、幾位官大哥,誤會了誤會了,小就是來送藥的。”
“送藥?誰的藥?”
“這……”陸子歌抱著那樽藥罐趴在地上,十分為難,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不說,把他帶走!”
陸子歌正慌亂時,小道口又一陣雜碎腳步跑來。
“且慢,且慢!”
白日那個買藥的男人出現(xiàn)了,他急匆匆地跑來,沖那幾個護(hù)衛(wèi)擺手。
“幾位大哥誤會了,這是來給我送藥的,真是抱歉抱歉?!?p> 護(hù)衛(wèi)們見員外管家為他作保,便不再深究,繼續(xù)巡夜去了。
陸子歌忙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藥煎好了吧?路上可有人看見?”
“煎好了煎好了。”陸子歌將那藥罐子遞給這男人,“您就放一百個心吧,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那便好,此事不許說與其他人聽?!蹦悄腥藦膽阎刑统鲆恍€錢袋遞給陸子歌,又叮囑道。
“沒問題,您放心。”
陸子歌笑盈盈地捧著這錢袋走了出去。
聽見身后那男人合上了門,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驛站院墻外,借著里頭的燈光細(xì)細(xì)數(shù)了數(shù)這錢袋里的銀子,稀碎的銀子加起來約莫有二十兩了。
今日定是黃道吉日,這真真是天上掉下的財運(yùn)啊!
她抬起頭望著墻內(nèi)的燈火,欣慰地笑了,預(yù)祝今夜張員外能一展宏圖!
忽然,聽得墻內(nèi)一陣嘈雜,一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了墻頭,在她逐漸放大的瞳孔中跳了下來。
那身影輕輕落地,仿佛沒有重量的鬼魅一般,那人看見陸子歌也是一怔。
繼而在陸子歌驚恐的表情中揭下臉上的黑巾,隨即薄唇輕揚(yáng)。
“是你啊,陸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