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不覺得他做的事情太過無情了嗎?”龍逸云忍不住問道。
吳娘微微一笑:“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什么對錯,我倒是覺得他這樣的選擇才是最好的。”
“為什么?”龍逸云柑橘額莫名其妙:“這樣殘忍地對待一個女子哪里好了?”
“我問你,程老爺和劍閣城的富商在背后搞事情已經(jīng)確鑿了,就算沒有九龍山的謠言,噠噠殺人的賬本也能讓他們死上十幾次了是也不是?”龍兆陽問道。
“是又如何?就算是她的父親犯了罪,難道她就該遭受這樣的待遇?騰龍皇朝可沒有連坐的前例?!?p> “是就對了,那你是選擇讓她接受自己父親的罪行,還會姑息他們繼續(xù)魚肉百姓為非作歹?”
“那也要選擇一個正確的方式!”
“我覺得我的選擇已經(jīng)很正確了,不然等到程老爺被抓了,被砍頭了,然后你再去告訴程舒韻,她父親是一個和其他商人同流合污的大壞蛋?擱你你受得了嗎?”龍兆陽說。
龍逸云語塞。
“所以,現(xiàn)在我選擇讓她自己去看看這個世界是什么樣的,人心是什么樣的,她才能夠明白程老爺?shù)降诪槭裁磿兂涩F(xiàn)在這樣,而不單單是擁有悲傷和仇恨而已?!饼堈钻栒Z重心長:“所以這個世界上永遠都只注重后果,而不關注別人在過程中得到了什么,也是騰龍皇朝的弊端?!薄?p> “你又來了!”龍逸云對龍兆陽這些大逆不道的論調(diào)實在是接受不了。
“不管你怎么說,問題就是這樣,沒有人說,就一直是掩耳盜鈴,一葉障目。”龍兆陽攤開手。
龍秋月點著小腦袋:“大咪說得對!”
龍逸云頭疼了起來:“他說什么,你都覺得他說得對!”
“大咪說得就是對!”
程舒韻被關進了牢房里面,就在程老爺?shù)膶γ?,兩個人見面泣涕漣漣,卻只能隔著兩道木柵欄門,根本不能接近。
龍兆陽去看過一次,結果程舒韻破口大罵,三百來句都不帶重樣的,簡直就是祖安之魂上身,于是也就沒繼續(xù)管她。
“晚上的時候他們必然會行動,到時候掌控好了影響,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龍兆陽對龍逸云說道。
“那你呢?說得好像你不去一樣。”龍逸云說道。
“我確實是不去,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龍兆陽點點頭,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什么?敢情你叫我來,就是讓我過來給你打下手?”龍逸云氣悶,這種總是被人耍著玩的感覺確實很不爽。
龍兆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我這是給你讓功勞的,這么大的功勞,你一個人獨占還不好?”
“呵!說得那么好聽,這事兒上報上去,誰都能猜得出來是你做出來的,說是我的功勞,他們會信?我反倒是做了小人!”
“所以說啊,你應該跟我學著點,改改你那個莽夫的性格!”龍兆陽勸說道:“小咪,騰龍皇朝只有兩個王府,如果我不在了,護衛(wèi)皇室的就只有你了!”
“呃……”龍逸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怎么說的跟你時日不多了一樣?”
龍兆陽哈哈大笑:“你還看不出來?哥哥我已經(jīng)打算歸隱了!天下無敵感覺太寂寞,吳娘是個好姑娘?!?p> “你可別霍霍人家小姑娘了。”龍逸云聽他這么說,也沒有將之前的凝重放在心上:“所以,你還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龍兆陽收斂的笑容,認真地說道:“九龍山的事情,布局之廣,心思之縝密是前所未見的,你還沒看懂?這些人不過是棄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遠不止如此?!?p> “你有辦法將真正的幕后主使揪出來?”龍逸云當然知道,搞出這件事情絕不是幾個富商就能想到做到的,背后肯定是一個能量不小的大佬。
龍兆陽卻搖頭,吊著他的胃口說道:“到時候我自有安排!”
龍逸云氣結,提醒道:“不許帶著秋月!”
“放心,不帶她?!饼堈钻枖[擺手,離開了龍逸云這邊。
這一天的晚上,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整個劍閣城的地下都在暗流涌動,大量的資金和人手開始離開了他們原本的地方,開始朝著劍閣城外流去。
以樊老為首的富商們,開始將自己的錢財和暗中的骯臟生意轉(zhuǎn)移。
過程十分的順利,一道道的通報傳來,帶給他們的都是好消息。
大量的錢財出城了,沒有出手的貨物、人口、手下和兵器都已經(jīng)出城了,通過他們收買的城守軍,悄然穿過了城門。
然而就在樊老他們心中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大門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沉重的腳步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兩個仆人一下撞破了房門,在地上滾做一團。
兩名身穿金黃色鎧甲兵丁沖了進來,將長矛對準了他的胸口,將他按在了椅子上。
“姓樊的!你的事發(fā)了!我奉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跟我們走吧!”
同樣的場景在北城區(qū)不斷上演,當樊老被推搡著走出宅邸的時候,就看到隔壁的、對門的、遠處幾處豪宅的門口,同樣被人推出來的,還有他的老熟人。
這些白天一起密謀,剛剛一起沾沾自喜的人,全都落入了法網(wǎng)。
已經(jīng)被送離劍閣城的那些錢財和兵器,在剛剛走出劍閣城范圍的時候,便在官道上直接被大批的士兵給包圍了起來,全部收繳。
他們還沒有離開超過一個時辰,所有的東西就全都又被送了回去。
龍逸云和于執(zhí)連夜提審,所有的物證都在,超出數(shù)量的錢財、賬本、非法的物資和兵器,還有大量仆從的招認,加上噠噠殺人的賬目。
一樁樁一件件的罪行放在了這些人的身上,眾富商如喪考妣,到現(xiàn)在他們都沒有想明白,他們孝敬了那么多的錢財,為什么上面的人沒有保護他們?
而本應該保護他們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看著整個劍閣城的變動,內(nèi)心毫無波動功,甚至還想點一個頭牌。
龍兆陽伸手按住了老鴇翻牌的手:“誒!老規(guī)矩,價高者得??!”
“哎呦!世子殿下!您老也來啦!還什么價高者得??!世子殿下想要的人,我們怎么敢往外送?要不然,小春梅就送給……”
“免了!”龍兆陽對老鴇的逢迎敬謝不敏,而是看著對面的這個年輕男人說道:“價高者得,兄臺覺得怎么樣?”
“呵呵,世子殿下何必這樣為難在下?”那名年輕男子突然笑著說道。
龍兆陽坐下來,端起茶杯說道:“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端起世子的架子,我知道你有人、有錢,我在這兒做什么說什么,都得看一下您的臉色,不然一不小心……呵呵!”
“世子殿下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懂?我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蹦贻p人無辜地說道。
“話就說到這兒,點到為止,你出價吧!”龍兆陽制止了他。
那人看著龍兆陽,眼神變了變,雖然嘴上說著不過是一介武夫,開口卻是當仁不讓:“我出五千兩!”
“啊——”老鴇都要高興瘋了:“井公子出價五千兩!”
“我出五千零一文?!饼堈钻柕卣f道。
“呃……”老鴇和周圍的人都是愣了一下,雖然他們都知道七王府世子向來行事不拘小節(jié),可是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只加一文錢。
愣了一會兒,還是老鴇見多識廣,反應而來過來:“世子殿下出五千兩零一文!”
“讓給你了?!本尤ネ蝗徽f道。
這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干什么了,先是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然后又因為之差一文錢就服軟了?難道你之前都是裝出來的?
龍兆陽哈哈一笑,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張銀票,剛好五千兩,然后摸來摸去,臉色就有些尷尬,干笑著說道:“不好意思,今天只帶了五千兩,一文錢給不起,也罷!”
說著,他將銀票往懷里一揣,也不管其他的人了,轉(zhuǎn)身走出了青樓。
老鴇這回也懵了,好久才緩過神兒來,看著那名年輕人問道:“井公子,這……”
井公子看著離開的龍兆陽,臉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對,只是擺擺手說道:“叫小春梅到我房間來,五千兩少不了你的?!?p> “哎呀!不用,不用!咱們還是按照老樣子!您樓上請……”
龍兆陽走出了樓門,拐進了一條小巷,便看到了吳娘站在街角等待著,于是笑道:“怎么?捉奸捉雙?”
吳娘突然就覺得龍兆陽很像方灰,但是這樣程度的調(diào)戲,實在是讓她沒什么反應:“所以,這個人就是整個事情的幕后主使?”
“差不多吧?!饼堈钻栯S便地說道。
吳娘跟在他的身邊問道:“他是誰?”
“劍閣城劍閣的大弟子井世衡?!?p> “所以九龍山的傳言是劍閣放出來的?”吳娘恍然大悟:“他們想要造反?”
“你不是也想造反?”龍兆陽意外地看著吳娘。
吳娘卻搖頭說道:“想造反的是天機閣,是齊楚,不是我。”
“那你想做什么?”龍兆陽問。
“我想……”她很想說她想殺了上官玨,然后就自殺,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龍兆陽也沒有再問,和吳娘分別之后便來到了廉州府的大牢,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關的全都是劍閣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商。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我冤枉?。 ?p> 見到龍兆陽來到牢房,頓時便有人開始喊冤求情,他們這些人精哪里會猜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龍兆陽計劃好的。
“世子殿下,我知道內(nèi)情!我要戴罪立功!”
“世子殿下!我知道更多的內(nèi)情!”
“世子殿下……”
但是龍兆陽都不管他們,直接走過了他們的牢房門口,來到最里面的牢房,左邊關著程老爺,右邊關著程舒韻。
程舒韻已經(jīng)沒有了罵人的力氣,從這些富商被關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明白了,這些人根本就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干凈。
而她一直不想承認,現(xiàn)在卻不得不承認的,和他們同為一丘之貉的父親,也是如此。
聽著那些人大聲喊著程老爺?shù)拿?,要他出面承擔所有的罪責,將他帶頭做過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拿出來作為威脅。
看著沉默的父親,程舒韻哪里還不知道,自己真的就是那個被從頭騙到尾的傻子。
龍兆陽看了看程老爺,又看了看程舒韻,開口問道:“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程舒韻猛地抬起頭,兩只眼睛就像是山間的猛獸,惡狠狠地盯著龍兆陽的臉:“如果讓我出去,我一定會找你報仇!一定!”
龍兆陽呵呵一笑:“那你還真是有機會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做過的事情,所以等到這些人審訊完,你就會恢復自由,到時候練武堂還要你來負責建造?!?p> 程舒韻卻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她。
反倒是程老爺,在聽到這番話之后,頓時瘋狂了起來,猛地撲到了牢房的門上,顫抖著聲音問道:“世子殿下!舒韻是無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若答應放她走,我什么都招!我什么都招!”
程老爺聲淚俱下,程舒韻卻毫不領情:“我不用你來關心!”
不管程舒韻如何對待他,程老爺只是苦聲哀求,簡直感天動地。
看著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樣子,想到之前的事情,龍兆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
“人這一輩子會面臨很多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就要承擔后果。不管你招不招,程舒韻沒有罪就是沒有罪,和你無關。而你……”
龍兆陽看向了程舒韻,搖頭說道:“你父親雖然做錯了事情,但是明知道自己會死,卻依然擔心著你,此前種種也都對你多有回護,你現(xiàn)在、以后說什么,做什么,同樣也要想好,你是不是能夠承擔得起后果?!?p> 程舒韻看著程老爺披頭散發(fā)痛哭流涕的樣子,頓時沉默了。
“當然,我做什么,也會準備好接受后果。”龍兆陽說著轉(zhuǎn)身離開了:“而且遠比你們接受的更加坦然,哈哈哈!”
“多謝殿下!多謝殿下!”程老爺看著龍兆陽離開,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嘶啞催人淚下,程舒韻心中糾結萬分,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龍兆陽走出了牢房,抬起頭來,便看到了輕云中浮現(xiàn)出的一輪滿月。
“八月十五了……”他喃喃道,腦海中忍不住浮現(xiàn)出了幾個幾乎已經(jīng)模糊不見的身影,經(jīng)過了一萬年的沉淀,都已經(jīng)面目全非。
想了想,他走到了廚房,推門走進去,嚇了里面的人一跳:“世……世子殿下!你怎么來了?”
“來來來,我教你們做個好東西?!饼堈钻枖]胳膊挽袖子,興致盎然。
廚子們大驚失色:“君子遠庖廚,使不得!使不得!何況世子殿下萬金之軀……”
“去去去!整個騰龍皇朝都知道本殿不是君子了,拍什么馬屁?來,把搟面杖遞給我,快點!吃過月餅沒有?沒有?那你們可是有口福了?!?p> ……
劍閣城的案件轟動了整個騰龍皇朝,皇帝親自過問,讓龍兆陽和龍逸云一刻也不要等,將這些為富不仁的家伙,在百姓的面前全都砍了。
龍兆陽其實很想把監(jiān)斬的事情全都交給龍逸云,但是皇帝下了圣旨,他當面違逆影響過于惡劣,所以只能百無聊賴地看著人頭滿地飛舞。
程舒韻當然是被放了出來,就在刑場外面的圍觀人群里面,雙眼通紅,臉色蒼白。
“所以這一次的事情結束之后,你還打算讓程舒韻督辦練武堂的事情?”龍逸云問道。
龍兆陽點點頭:“這姑娘受了刺激,不找點事情做很容易就會胡思亂想做傻事?!?p> “去建練武堂就不會做傻事了?”
“那倒不一定,只不過是個概率大小的問題?!饼堈钻枃@了一口氣:“算是一個考驗吧,如果能挺過去,這姑娘還算是有的救,如果挺不過去……”
“那你自己收拾爛攤子?!饼堃菰七B忙推卸責任。
龍兆陽笑了:“安心,安心!”
“對了,早上吃飯的時候聽說公館的出自作態(tài)晚上集體肚子疼了,難道公館的水不行了?你不是有那招什么嗎?給換換水……”
“呃……”龍兆陽頓時滿頭冷汗,絕口不提昨天晚上做月餅的事:“我用你提醒嗎?早就換過了,安心,安心!”
龍逸云狐疑地看了他一樣,總覺得他說的話有點虛。
所有的人頭都砍完了,別說劊子手,在下面看熱鬧的百姓都有點腿軟,程舒韻卻依然堅定地離開,沒過多久就接到了督辦的命令。
龍兆陽將沒收的物資、錢財全都統(tǒng)合到了一起,由州府負責監(jiān)管,派出了一個皇室的賬房和采辦,由劍閣城的各界百姓組成了基金會運作,成為了練武堂的根基。
這樣的形式讓所有人都嘖嘖稱奇,甚至連皇帝都委托戶部來取經(jīng),學習之后爭取推廣到全國。
“所以,我才愿意做一些事情?!饼堈钻柨兄桓呛J說道:“騰龍皇朝不是什么末代皇朝,甚至身上都沒有致命的疾病,推翻什么的,實在是沒什么必要?!?p> 吳娘聽著笑了:“你不用老是跟我提這些,我又不想爭奪天命。何況我只有半個天命,也成不了主角?!?p> 龍兆陽兩個腮幫子跟松鼠一樣聳動著,上下打量了一下吳娘,看得她心里發(fā)毛,結果他就把竹簽子一扔,哈哈笑了兩聲: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