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故里想出去曬曬太陽,于是顧宸扶故里到院子里曬太陽。
現(xiàn)在是二月,還未開春,院中有幾棵梅樹,花還沒敗落,院中隱約飄著淡淡的梅香,沁人心脾,配上著陽光,使人心曠神怡,故里感到很舒服。
“看來,你很開心”顧宸看著故里臉上的笑說。
故里這幾日一直都呆在屋內,自是憋壞了,看看這外面的景和陽光,呼吸新鮮的空氣,當然開心。
“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虧待別人都不能虧待自己,不像某人,累的連面容都懶得收拾”故里特意強調“某人”,故意斜眼看看顧宸,語氣里盡是調侃。
顧宸又怎么會聽不出是在調侃自己,顧宸笑笑:“也不看某人是為了誰?”顧宸也故意將“誰”咬重了重。
“呵呵……”故里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一向嚴肅的顧宸竟也會如她一般與他人互相調侃。
忽然,故里瞥見門前有一個身影,定睛一看,是謝長安站在門口。
故里的笑容頓時像初冬的水慢慢凝住,顧宸隨故里延伸的方向看去,才看到謝長安。
顧宸看了看謝長安,又看了看故里,說:“你們聊,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叫我,我在?!惫世锸栈啬抗猓聪蝾欏?,顧宸的表情是那么溫柔,就連那句“我在”都感到很溫暖,很安心,讓故里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底氣,足以面對謝長安的底氣。
顧宸下去,謝長安走上前,眼睛看著故里,故里卻沒有理會他的眼神。
“對不起”謝長安對故里說,語氣里透著愧疚,還有自責。
故里不明白謝長安為什么對自己道歉?又是在為什么事道歉?是那日用語言重傷自己嗎?如果是,故里覺得沒有必要。
故里看向他,故里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愧疚,悔恨,甚至還有一點悲傷。
“謝長安,公子,如果你是為那日出言重傷我而道歉,小人承受不起,你是朝中大臣,是王爺之子,小人不過是深宮之中的小小女官,實在沒有必要,更何況那日小人還對您出了手,您不怪罪于我已是高抬貴手,所以您沒有必要道歉,我也,沒有接受的必要?!惫世锇炎约旱男睦镌捳f出來。
謝長安聽了故里的話有些驚訝,但表現(xiàn)出更多的是難過,是心痛?!霸捯欢ㄒf的那么決絕嗎?”
故里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決絕,就像她說的,她只是不想虧待自己,“何為決絕?不過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橋歸橋,路歸路罷了”。
“所以,請長安公子給你,給我都留有一點余地,這么長時間,我放過你了,你也放過我,我也放過我自己,我們都放過彼此吧”故里看著謝長安受傷的雙眸,心里微微顫動,既然忘了,那就一起將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謝長安點點頭,什么話也不再說了,或許覺得此刻再說什么都于事無補了吧。
謝長安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了院子。
看著謝長安的身影,故里又想起了從前自己總是看著他的背影遠去,那時自己還尚有幻想,而這次,算是訣別了,真正的決別,從此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故里在宮外的日子休養(yǎng)得很好,可近日總是感到心驚肉跳,心里不安。
果不其然,夜晚時分,故里已經睡下,阿洛卻慌慌張張地跑來。
故里立馬起身,“阿洛,你怎么慌慌張張的?”故里扶住阿洛。
“女史,淑妃,淑妃她……”
頓時,故里如同雷劈頭頂,心里有不祥的預感,“淑妃怎么了?”故里的聲音還很平靜,但身體已經開始抖了起來,就像海嘯來臨前的平靜一樣,平靜會很快被自己的情緒淹沒。
“淑妃娘娘早產了”阿洛既擔心又害怕地說,看著已經僵在原地的故里。
故里不敢相信,怎么會早產,怎么會?故里覺得自己的頭好像被猛擊了一下,一陣眩暈,覺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
顧宸上前扶住故里,故里看到顧宸,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快,快帶我回宮”故里茫然無措的抓著顧宸,故里眼睛里充滿著擔憂與恐懼,這樣的她,顧宸還是在上次妍兒死的那次見過。
“好,我?guī)闳ァ?p> 故里害怕,內心害怕極了,故里抬腿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軟了,怎么站也站不住,內心無比的恐慌。
顧宸見了心疼,立馬將故里打橫抱起上了門外的馬車。
當故里回到昭陽殿的時候,謝遠玄在殿外焦灼的等待,一眾宮人出出進進,故里不顧阻攔的沖進殿內,一進殿內就聽到淑妃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故里沖到床榻邊,看到大汗淋漓,痛苦不堪的淑妃,故里害怕極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別人生孩子,有幾個產婆接生,還有好多熱水,還有好多血。
“娘娘,娘娘你怎么……”故里語無倫次,不知要說什么。
“故里,故里……”淑妃喘著氣,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娘娘”故里害怕地哭了起來。
“我只覺……自己……怕是不行了”淑妃聽起來很是吃力,“所以有些事想要對你說”。
“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正因為故里害怕失去她,所以故里不敢想,也不能想。
淑妃也很痛苦害怕,可有些話不說就再也來不及了,淑妃身體越來越疲憊,也越來越痛,“啊——”突然一聲大喊,伴隨著嬰兒的哭聲,一個嶄新的小生命誕生了。
這嬰兒的哭聲讓陷入驚恐的故里有了一絲驚喜。
產婆笑著將孩子抱到故里與淑妃的面前,說:“娘娘,是個公主,恭喜娘娘?!?p> 看到那粉粉嫩嫩一團,淑妃安心了,“女兒好,女兒好”淑妃念著念著,聲音漸漸微弱。
“啊,不好了,娘娘血崩了”另一個產婆大叫。
故里心驚,看著床榻上越來越多,越來越止不住的血,然后看到淑妃臉上漸無血色。
故里抓著淑妃的手臂叫著:“娘娘,娘娘。”淑妃慢慢張開眼,用僅存的力氣說:“故里,好好照顧我的孩子?!?p> “我不允許你亂說”故里再一次陷入崩潰,眼淚止不住地流。
“故里,你是個……是個好女孩,深宮……也許真的不適合你,也不適合我,對于皇上,我已無所求,替我對他說聲謝謝”淑妃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虛弱。
“還有,在宮里,你是我的人,所以……你的婚事,我答應了,你好好……好好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說完,淑妃就倒下了,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就像故里每一個親人一樣,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啊——”故里抱著淑妃,抱著這個如同姐姐一般照顧自己,疼惜自己的人。
“噗——”故里心口一口淤血吐了出來,緊接著倒了下去。
故里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昭陽殿里自己的房間,故里覺得自己好累,仔細回想,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可怕的夢,自己夢見淑妃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很驚慌,很害怕,還好,這是個夢,而且是個噩夢。
阿洛進來,見故里醒了,“女史,你醒了,你昏睡了一夜,擔心死我了”阿洛滿是擔憂之色。
故里精神還有些恍惚,問:“我是怎么了?”
“女史”阿洛好似有什么難言之隱,故里開始意識到自己做的不是夢,那一切真真實實地發(fā)生了。她不敢哭也不想哭也不想鬧,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落。
“女史,你不要這樣,阿洛心里害怕”看著這樣壓抑自己情緒的故里,阿洛感到不安。
“阿洛,我,真的不敢相信對我好的人都這么一個一個離我而去,而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故里失聲痛哭,她恨,她很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阿洛抱著故里,輕撫故里的背,安撫她:“女史,這不怪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要振作起來?!?p> 振作,故里不知道該怎么振作,甚至不知道該怎么面臨接下來的一切。
故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昭陽殿里的,她只知道自己看到好多宮人在清洗床榻上的血漬,她們洗了好久好久,可好象怎么都洗不干凈,此時,故里才意識到,那個對自己如親人一般,待自己為親妹妹般的人,那個如白月光般存在的人,真的不在了,永永遠遠地不在了。
夜晚的昭陽殿是冷清的,不,應該說沒有淑妃的昭陽殿是冷清的,而且冷清的令人害怕,許多宮人已經被遣散了,留下的也就只有玉瓊,寇月和柒柒。
晚上謝遠玄來昭陽殿了,此時故里還呆在殿內,故里還在悲痛之中,她知道自己需要時間走出這悲痛,而什么時候走出去自己也不得而知。
“你怎么還在這兒?”謝遠玄問故里,聲音里透著疲憊。
故里背對著他,她不想回頭,與其說不想,不如說沒有力氣,對,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因為她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
“帝王的情深也就只有眼前人不在的時候才展現(xiàn)的出來吧”故里的語氣里透著悲涼,窗外的月光籠罩著她,顯得她更加悲涼。
謝遠玄聽得出故里的諷刺,確實,現(xiàn)在來思念故人確實有些令人鄙夷,就連謝遠玄都覺得自己是在故作情深。
“你這樣說,朕無話可說,甚至應該認同你”謝遠玄帶著幾分愧疚。
“帝王?你算什么帝王?你連她都保不住”故里氣憤道。
“……”
“可她偏偏還癡情與你,臨死前還要我替她謝謝你,你是九五至尊的王,難道,你就不愧疚,不難過?”
“……”
謝遠玄還是不說話,故里不知道他是不想說話還是無話可說。
故里轉頭,憤怒地看向他,故里透著月光看到謝遠玄有幾分滄桑的臉,頓時不知該如何指責,故里想也許他真的難過吧,也真的愧疚吧,否則以他的身份又怎會任自己對他百般辱罵。
可是故里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就可以同時愛那么多女人?故里也知道在這個深宮中總有人會替代淑妃,正因為這樣,故里才會氣,才會憤怒。
故里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謝遠玄的面前,狠狠抓住他,“我恨你,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故里眼底激起一層層恨意。謝遠玄無動于衷,任由故里抓著自己。
漸漸,故里不再掙扎,松開了謝遠玄,無望地問:“你到底,怎么想的?”
良久,謝遠玄才回道:“你應該是她在這深宮中唯一想要保全的人,所以她應該希望你遠離這是非之地,遠離這里的一切硝煙?!?p> 謝遠玄的意思故里算是聽明白了,問:“所以呢?”
“前段日子宣北侯向北朝請了一道和親圣旨,想讓朕應允,那日宣北侯向淑妃提了提,淑妃覺得那時你還心系長安,自己做不得主,也許在你心里你自己還認為長安是你的主子,所以不敢輕易答應,也沒有向你提起”
故里驚訝,沒想到顧宸回北朝不到兩個月回來竟是為了一道圣旨,而自己卻渾然不知,怪不得淑妃臨死前對自己說“你的的婚事我答應了”,原來她到死都這樣掛念著自己。
“那謝長安知道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問這樣的問題,可還是想知道答案,也許還存有幻想吧。
“嗯”謝遠玄輕輕點點頭。
“他怎么說?”
“……”這一次謝遠玄不再作回答。
呵呵,其實謝長安的答案對于故里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
“和親的事我再考慮考慮”故里說完這句話便走出了昭陽殿,徒留謝遠玄一人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