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綺梅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粉紅刻絲大袖襦裙,面如朝霞,頭梳雙吉髻,戴金簪玉佩,全身上下裝飾華麗,年輕的女孩粉嫩嬌美,青春爛漫。
見到陳綺羅,歡喜的喊了一句:“姐姐?!?p> 陳綺羅詫異了,她這個妹妹,前世可是從來沒有對她這么熱情過的。
“姐姐在做什么,我沒有打擾了姐姐吧。”
陳綺梅看著窗下的陳綺羅,穿了一身淡雅的居家衣服,身材凸凹起伏,玲瓏有致,肌膚嬌嫩白皙,不過略施脂粉,竟是明艷動人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陳綺梅有些失望,她費時打扮了這些時候,終究還是不及陳綺羅。
陳綺羅含笑說道:“二妹妹來了,祖母的壽辰快要到了,我給祖母寫一幅百壽字。”
陳綺梅臉色一僵,她是客氣,說怕打擾了陳綺羅,陳綺羅卻只字不接她的這句話,言外之意分明就是說她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了她嘛,哼,如果不是母親勸她,她才不愿意到陳綺羅屋子里來呢。
春草搬了一個雕梅花嵌彩黃花梨木繡墩,讓陳綺梅坐下。
“姐姐真是有心,離祖母壽辰還有好些日子,就開始準(zhǔn)備壽禮了,難怪人人都喜歡姐姐,就連那個從來都沒有見過姐姐一面的駱公子,看見姐姐有危險了,都要舍了性命也要救姐姐呢?!?p> 陳綺梅的話一說完,自己就后悔了,她習(xí)慣了時不時的刺上陳綺羅幾句,怎么現(xiàn)下她又沒有控制住自己,現(xiàn)在她可是來陳綺羅面前奉承示好的。
陳綺羅面上猶自帶著笑,眼睛里已經(jīng)殊無笑意,感情陳綺梅這是昨天諷刺挖苦她沒有盡興,今日又上門來繼續(xù)來了。
陳綺梅怔了一怔,笑笑說道:“姐姐不要生氣,姐姐素來知道我是不會說話的,原諒了妹妹有口無心吧。”
陳綺羅放下手中的狼毫,笑意岑岑的說道:“我是不知道的,不過如果二妹妹真的不會說話,不如回去和二嬸娘多學(xué)學(xué)?!?p> 陳綺梅臉色一變,起身負(fù)氣走了,回去就是給母親責(zé)罵一頓,她也認(rèn)了,她才不要在這里受陳綺羅的氣,都是母親一定要逼迫她來和陳綺羅拉好關(guān)系,陳綺羅比自己年長一歲,從小就總是愛欺負(fù)自己,小時候總是受她荼毒也就罷了,如今大了,她才不要再受陳綺羅的氣。
春草看著陳綺梅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不解的問道:“二小姐這是來做什么來了”,從進屋子到離開,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氣沖沖的走了。
陳綺羅不語,重又拿起筆,陳綺梅來做什么嘛,她倒是料得到了幾分,多半是二嬸娘勸她不可和自己斗氣,讓她來服軟來了,不過,這陳綺梅的脾氣么,陳綺羅搖了一回頭,也太沉不住氣了。
畫書進來說道李夫人和沈小姐來了的時候,陳綺羅在腦中搜尋了一會兒,才驀然想起來了,李夫人就是李蘭秀,沈小姐就是李蘭秀的女兒沈可柔。
李蘭秀的母親是陳綺羅母親的奶娘,李蘭秀自幼和陳綺羅的母親一起長大,吃穿用度與陳綺羅母親的絲毫不差,嫁人的時候,陳綺羅的外祖家也給她備了一份不薄的嫁妝,婚后沒有幾年,李蘭秀的母親去了,沒有兩年她的丈夫也沒了,她抱著年幼的女兒,投奔來了忠勇侯府。
陳綺羅的母親收留了她們母女,在忠勇侯府的東北角,有一處空置的院子,里面有七八間房子,李蘭秀帶著女兒沈可柔就住進了這個院子。
這處空房子原本是昔年陳家老太爺在世的時候靜養(yǎng)用的,位于府里,在房子后面還有一道門,這道門臨街,李氏母女院子里的人都走這個后門,極少到侯府里面打擾,天長日久的,陳綺羅的母親又已經(jīng)去世,忠勇侯府的人多少都把她們母女遺忘了。
就是陳綺羅自己,也已經(jīng)快要記不起她們兩個人了。
陳綺羅看著面前的紙發(fā)呆,她今兒早上動的念頭,鋪開紙,叫春草研了磨,還沒有寫上幾個字呢,就接二連三的來訪客打擾,看來她選擇今天寫百壽字并不明智。
畫書出去沒有多久,就引著李蘭秀母女兩人進來了。
李蘭秀穿了青色緞子暗紋花刻絲錦衣,走在畫書的身后,身材高挑,徐娘半老,她的旁邊跟著一個年輕女孩,正是她的女兒沈可柔,身上穿了丁香色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蜜合色暗花繡錦裙,裝扮素凈,生得高雅清秀,一雙桃花眼,讓人眼前一亮,一雙眼尾上挑,婉約傳情。
陳綺羅看著她們走向自己,腦中卻想起前世,她要離開忠勇侯府前的最后一夜,那時天已經(jīng)黑了,她心底突然空的厲害,就是那個時候,她們母女二人來了,也是畫書領(lǐng)了進來的。
她們母女進了屋子,來到她的面前,一句話還沒有說,就開始哭,她心底當(dāng)時極其感動,陳家攝于忠勇侯陳洵的命令,沒有人敢給她送行,李蘭秀母女有心了。
陳綺羅嘴角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也就是那一夜,她的嫁妝,有一大半被她送給了這對母女。
陳綺羅的母親在世的時候,叫李蘭秀一聲姐姐,于情于理,陳綺羅不能失了禮數(shù)。
陳綺羅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客客氣氣對李蘭秀喚了一聲“姨母”。
陳綺羅話音未落,李蘭秀母女的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李蘭秀泫然欲泣,咽淚妝歡,沈可柔梨花一枝春帶雨,我見猶憐,陳綺羅是看得無語問天。
和上一世最后一次見面一樣,李蘭秀母女還真是一點進益也沒有。
“阿羅姐姐,母親聽說了你不肯吃飯,就要來看你,你一直昏睡,我們也不得見成,母親是日也憂心,夜也憂心,現(xiàn)在,總算是見到阿羅姐姐了。”沈可柔的聲音,還挺悅耳的,如果忽略那做作的哭腔的話,能更動聽些。
“柔兒說的什么話,都是一家人,你姐姐母親去得早,在我的心里,我是把你的姐姐當(dāng)做你的親姐姐看待的,我為自己的女兒擔(dān)心憂慮,還不是應(yīng)該的嗎?!?p> “母親憂心忡忡,知道姐姐絕食是為了什么,可是我們母女位卑言輕卻苦于幫不上姐姐的忙?!?p> 陳綺羅冷冷清清的問道:“我何時絕食了,為什么要絕食,我怎么竟然不知道,你們母女又要幫我什么?!?p> 沈可柔驚訝的抬頭,假哭都忘記了,支支吾吾的說道:“不是,不是說姐姐為了……”沈可柔收住了到嘴邊的話,改口道,“不是說姐姐這幾日不肯吃飯的嗎?”
陳綺羅笑笑說道:“我這幾日胃口不好,吃不下飯是有的,怎么傳到你們的耳朵里就成了我要絕食吶,妹妹是聽誰說的啊?!?p> 沈可柔吶吶不能說出口。
李蘭秀用帕子擦拭眼睛,說道:“阿羅,你妹妹不會說話,說錯了話,你多擔(dān)待她吧?!?p> 又一個不會說話的,陳綺羅心底冷笑,淡聲說道:“說錯話就賴是不會說話惹的禍,那往后豈不是什么不能說、不敢說的話也都敢隨隨便便的說出來了,反正最后都推到不會說話上頭去就行了?!?p> 李蘭秀尷尬笑道:“阿羅的嘴何時竟然這么厲害了,你妹妹也是關(guān)心則亂。”
沈可柔則不可置信的看著陳綺羅,想不到素來好心,從來連一句重話都不肯出口的陳綺羅竟然能說出這么嚴(yán)厲的話來。
“不怨姐姐生氣,原是妹妹說錯話了,還請姐姐責(zé)罰。”沈可柔小意道歉。
陳綺羅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春草,一會兒你去告訴二嬸娘一聲,讓她查一查,看看府里可還有誰胡說八道的,讓她把府里造謠生事的人都綁了起來,或打板子或發(fā)賣了去,別讓那起小人壞了候府的名聲。
春草響亮的答應(yīng)了一聲,出去了。
李蘭秀和沈可柔母女二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陳綺羅悠悠然的看著她們母女,悠悠然的開口說道:“柔兒妹妹以后可不要再偏聽偏信了,這么嬌滴滴的美人,我還真是不忍心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