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寺果然香火鼎盛,來來往往皆是年輕男女,許映安下車,只見一個年歲不小的和尚站在門口,雙手合十,向來來往往的香客致禮。
許映安聽見有人稱他方丈,許映安一個作仵作的從未來過寺廟,見慣生死之事,自然不信這些,但是此刻也乖乖的到方丈面前行了禮:“方丈?!?p> 方丈抬頭看她,神色隨蒼老,眼睛卻澄澈,看過許映安,又看了她身后的傅沉。
“二位施主不必多禮。”
傅沉剛想說話,寺中跑出一個小和尚,神色慌張:“師父,剛才有位施主求了一個下下簽,此刻哭暈了過去。”
方丈再次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又道,“讓芷丫頭把人送去禪房好生照料,待醒了,送她回家,也不必來見我了?!?p> 小和尚道了句是,飛快下去了。
許映安一時竟然想不明白,下下簽到底是哪般,竟然可以叫人哭暈過去。
方丈似乎是看懂了許映安的困惑,解釋道:“下下簽是,無緣亦無份,施主莫強求。”
傅沉瞳孔微微縮了一下。
“這樣啊?!痹S映安喃喃道。
方丈再行禮,道:“愛而不得本是世間常態(tài),兩情相悅實屬不易?!?p> 許映安抿唇:“一個竹簽子而已,當(dāng)真可以決定情愛是非。”
方丈笑得意味深長,低聲道:“姑娘以為,若是心儀之人給了自己足夠的底氣,或是自己對這段感情有悉數(shù)的把握,又何故來這里求簽子博得一個心安?說到底,不過是,癡心人為了一段本就不成的孽緣,又不肯放手的執(zhí)念罷了,偏偏世間這樣人大多?!?p> 許映安沉默了。
傅沉上前一步,捏捏她的手,道:“方丈,此次來,是向方丈打聽個人?!?p> 正說這話,一個素衣青年緩緩走來,青年神色戚戚然,雖眉清目秀,卻一身頹靡之氣。
方丈嘆了口氣:“陳公子?!?p> 被稱作陳公子的人,頭也不抬,也不肯回聲,對于方丈的話恍若未聞,只一心一意地朝寺里走。
許映安順著他走向的地方一直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方丈不僅感慨:“這陳公子原是京中大戶家的少爺,未婚妻乃是戰(zhàn)功赫赫的大將軍之女。后來大將軍謀逆,被抄了家,他的未婚妻也沒能幸免,這陳公子便瘋魔了一樣,聽聞了我們這寺的名頭來了便不肯走了?!?p> 許映安突然想起屠戶口中自己女兒癡纏的陳姓公子只怕就是他。
從方丈的口中,許映安得知,這陳公子來的第一日,是從山下一步一磕頭上來的,說來也巧,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這陳公子就在雨中,從山下磕頭到了寺廟門口,因著大雨,那日來參拜的人極少,只有這陳公子全身是水,頭上血跡斑斑,跪在殿前,哭著求。
他說他不怕鬼神,只想見她一眼,一眼就好。
這世上哪有什么鬼呢?
可他就真的瘋了一樣,日日來跪拜。
直到那日遇見了同來參拜的屠戶家的孫姑娘。
姑娘聽了廟中小和尚講了陳公子的事,很受感動,姑娘心善,不忍陳公子如此吃苦,便在夜里裝扮鬼神,陪伴著陳公子。
多日相陪,陳公子終于識破,并且勃然大怒,口不擇言,說了很多傷人的話語,此刻孫姑娘早就動力心,這般傷人的話之下,孫姑娘跑回家中。
后來孫姑娘還是回來廟中,只是會刻意躲避開陳公子。
再后來,孫姑娘就慘死在家中。
“孫姑娘來廟中,可曾求過自己的姻緣?”
“從未?!?p> “即使是后來對陳公子動了心,也未曾求過?”
“未曾?!?p> 許映安走進廟中,只見陳公子跪在地上,虔誠的雙手合十。
許映安蹲在他身旁,打量來他一番,道:“孫姑娘死了?!?p> 陳公子依舊恍若未聞,還是閉著眼,虔誠的祈求。
許映安一直看著他,她清楚地看見,當(dāng)他聽到孫姑娘死了的那一瞬間,身體僵硬了一瞬間。
許映安站起身,拜了拜佛像,轉(zhuǎn)身走出去,走到門口,她回頭。
陳公子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外面的夕陽灑進來,許映安看見陳公子眼角的晶瑩。
許映安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