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皇帝的新衣
外灘,北商會館。
如今的上海有東方巴黎之稱,各方匯集,諸多商行自然也在上海有生意存在。
這自然包括北方商人,北商一枝獨秀者僅晉商,且基業(yè)大多也在北方,故在滬北商需抱成一團才能對抗浙商,徽商等南方商行。這股聚集的力量不容忽視,蘇世倫名譽上海灘,不僅因為百家經(jīng)理的實力,更是因為乃是北商在滬會長,執(zhí)掌牛耳者。
北商多老派,穿西裝打領(lǐng)帶很少,多為馬甲大褂,頂多面料考究。
而此時,林權(quán)正在會館后臺一絲不茍地幫蘇燦系著大褂領(lǐng)口的扣子。
“阿權(quán),這身大褂我穿著實在難受?!?p> “老板忘記你的夢想了嗎?”林權(quán)一邊幫蘇燦捋平褶子一邊緩言,“按照我們的計劃,要想扭轉(zhuǎn)碼頭虧損,必須要兩步同時進行。第一,擺平苦力工頭,平內(nèi)亂。第二,開源,增加新訂單?!?p> “第一件事情我還可以幫老板做,但第二件事必須由老板親自做。屋內(nèi)的北商只認老板這張臉!這些人基業(yè)或許不如蘇先生,但加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他們大多與蘇先生平輩,性子古板,穿上這身大褂能多討幾分好感,到時候只要他們手指縫里稍微露一下,我們碼頭就能扭虧為盈,老板就忍一下好了?!?p> 蘇燦嘆了一口氣,“阿權(quán),你說的我明白,我只是太緊張了。畢竟從小到大我好像都沒有辦成過什么事。”
“我查到的資料老板都背熟了嗎?”
“當(dāng)然,經(jīng)營布廠的馬城十九歲以兩人布坊白手起家,平生最得意是在北方時曾用布坊擊敗洋人織布工廠。經(jīng)營藥廠的呂青為人貪財好色,喜歡去新世界尋歡作樂......”
林權(quán)笑了,“那么老板還有什么好緊張的?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進去吧,我的身份不方便進去,就在外面等您的好消息?!?p> 蘇燦點點頭,他明白,一切事情都被林權(quán)安排好。可歸根究底這是他的事情,他自己,也要爭氣!
走到門口,蘇燦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過頭來,“阿權(quán),你穿這身青袍大褂很合身,很好看?!?p> 林權(quán)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褂,淡淡一笑......
說完這句話,蘇燦好像突然放松了很多。
屋內(nèi)的熱鬧透過門簾撲面而來,蘇燦拳頭握了又握。
最終他掀開門簾,開口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好啊?!?p> 門內(nèi)靜了一下,今天是十五,北商會館每月這個時間在滬北商都會小聚一下,這種聚會蘇世倫平常是不參加的,他通常只出席會館一年一度的大聚會。
同樣,蘇燦也同樣沒有參加過聚會。
但下一刻,滿屋笑臉。
只是這一瞬間,蘇燦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
“蘇賢侄,你怎么過來了?”
蘇燦把臂握住一位中年人,滿臉笑意,“孫伯伯,我這不是想諸位叔伯了嗎?當(dāng)然還有您的好酒,您家經(jīng)營的酒廠冠絕北方,侄兒說不得要上您那里討一杯來喝?!?p> “哈哈,賢侄喜歡盡管來喝?!?p> ......
后臺,林權(quán)神色平靜的盤坐在桌榻上。
屋內(nèi)的歡笑聲不絕于耳,對于這個結(jié)果林權(quán)并不意外。
這群商人平時很難見到蘇世倫,如今能見到蘇燦,即使名聲不好,也會分外熱情,說不定就能攀上蘇家門路。
而蘇燦平時的性格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如果將他的性格放在合適的場合,合適的事情上,一切將會截然不同。
如今屋內(nèi),一個有意攀附,一個平易近人,自然賓主盡歡。
可林權(quán)并沒有露出笑容,他明白碼頭上還有一個大禍患,那人不除,即使能拉來訂單也不過是水中花,井中月......
蘇宅,書房。
從兩年前開始,蘇世倫就有意將蘇家生意交給長子蘇儒處理,他退居幕后,只負責(zé)把握方向,順便查漏補缺。
管家王富貴輕輕地敲了下書房的門,便直接走了進來,他已經(jīng)在蘇家二十年,是蘇世倫最信任的人。
“老爺,二公子去了北商會館,和各位長輩都相談甚歡?!?p> 蘇世倫稍微想了下,不由笑了,他已經(jīng)猜出了蘇燦的用意。
“扯虎皮做大旗這一招他是用的越來越順了,上次借我的名頭用一個小巡捕成事,這次又想借助我的名頭給他拉訂單?”
“老爺這是說的什么話,二公子也是您的兒子,都是一家人,何談借不借?”
蘇世倫并沒有否認,如果林權(quán)看見這一幕,一定會驚訝,他瞎猜的就是事實,蘇世倫并沒有放棄蘇燦。
“只是那邊想必還會找麻煩,要不要我找人警告下姚圣。”王富貴有些擔(dān)憂道。
“哼!徐大壽有想吃肉的心,卻又不敢親自下場,打發(fā)一個姚圣,我便不知道不是他做的嗎?”蘇世倫臉上閃過一絲恨色,“只是我沒有想明白,徐家向來只做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臟生意,這次怎么會想把手伸到碼頭生意上。
王富貴聞言臉上閃過一抹狠辣,“徐大壽就是一頭白眼狼,如果當(dāng)年沒有老爺?shù)奶釘y,說不定他早就餓死了。上次他還想通過二公子威脅老爺拿下碼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找人做掉徐明輝,讓他明白什么叫做不能越過線。”
蘇世倫立刻否決了這個提議,“蘇家如今是正經(jīng)生意,盡量不要和這些手段沾邊。而且我們的報復(fù)不但不會打疼這條白眼狼,反而會激起反噬,到時候我們得不償失。”
“那我們就這樣不作為?徐家如今擺明是想吃掉碼頭,即使二公子能對付姚圣,徐家也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會有其他手段,還不如我門先發(fā)制人,先打他個措手不及?!?p> 蘇世倫搖搖頭,“既然徐大壽沒有完全撕破臉,那我們就披著這層皇帝的新衣和他玩玩又何妨?正好也可以鍛煉下阿燦的能力,考驗下那位林權(quán)的手段?!?p> 王富貴想了想,有些不甘地點點頭。多少年了,沒有人敢挑釁蘇家的名頭。
蘇世倫見狀不由哈哈一笑,他起身拍了拍王富貴的肩膀。他很喜歡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可能是他心思太多的緣故,他對直腸子的人很有好感。
“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不為挑釁蘇家而不付出代價!”
那個曾攪動上海灘風(fēng)云的蘇世倫,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