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翻云覆雨只在一夜
十二點,蘇府。
蘇世倫坐在上堂,波瀾不驚。
徐大壽指著跪在地上,血跡未干的徐明輝痛罵道,“你這個狗崽子,蘇先生對我的提攜之恩你不知道嗎?你怎么能和蘇公子起沖突?”
“爸,我不但蘇烈罵是狗子還被打,你看看我頭上的血,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兒子?”
“哼!孽畜!我徐某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道理,蘇先生對我有大恩,你和蘇公子起沖突,即使你被打死我也毫無怨言!可你竟然想追打蘇公子,導(dǎo)致蘇公子現(xiàn)在音信全無,若是蘇公子出個什么好歹,我定要你償命給蘇先生賠罪!”
蘇世倫內(nèi)心閃過一絲憤怒,這對演戲的父子只在說一件事,徐明輝的打他不能白挨,他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
他明白蘇燦很有可能已經(jīng)落到了對方手里,于他而言,先機已失,畢竟他不能不顧蘇燦的性命。
想到這里,他內(nèi)心還有一絲悲哀,長子純善,次子無用,百年之后,蘇家如何面對這虎狼環(huán)伺的世道?
“徐兄何必和孩子置氣,這本就是兩個孩子之間胡鬧,不必上綱上線?!?p> “我是憂心我蘇燦侄兒??!蘇家子嗣不興,唯有兩子,若失一子,仿若雙手失去一手,這,這,我該如何和蘇兄交代?”
“子嗣不過是懷中玩物,當(dāng)不得真?!?p> 徐大壽臉色閃過一絲難看,卻聽蘇世倫又說道,“不過養(yǎng)育數(shù)十年,縱使死物也有感情,更何況是一活物?!?p> “是啊,只是阿燦尚未有消息,只怕是落在歹人手里。這些歹人向來見財起意,只怕會有所求?!?p> 蘇世倫淡淡道,“錢財只是身外物,子嗣流落在外受苦豈是為人父母所為?”
徐大壽嘴角微翹,“若是蘇家有心拿出賞金,我傳遍黑白兩道,想必不日就能找到阿燦。”
“那依徐兄看來,我該拿出賞金幾何合適?”
“我聽說蘇家在黃浦江旁邊有一處碼頭,也不甚值錢,拿出此處碼頭當(dāng)作賞金即可。”
就在此時,倆盞明晃晃地車燈直照中堂!
一輛轎車竟然從大門外直接沖了進來!
車門被啪地一聲踹開,衛(wèi)亨喘著粗氣,他覺得自己瘋了,竟然敢開車沖進蘇公館!
但由不得他不瘋,蘇府周圍竟然有巡捕設(shè)立關(guān)卡,他當(dāng)然明白是徐家的手筆,但為了前途,他必須搏一搏!
當(dāng)衛(wèi)亨抬頭看去,他頭皮都快炸了,他怎么都沒想到徐明輝和徐大壽現(xiàn)在就在蘇府,此刻他只能硬挺著頭皮繼續(xù)下去。
“蘇先生,我乃霞飛路捕房巡捕,蘇府周圍有歹人潛伏,我為了進到蘇府才不得已出此下策?!?p> “蘇公子今晚被歹人追殺,如今正在我霞飛路捕房!只怕會有歹人前去鋌而走險!還請?zhí)K先生速速決斷!另外今晚本案我有證詞為證,還有法院判決,蘇公子自衛(wèi)反擊,無罪!”
衛(wèi)亨能感受到背后那兩道利劍般的目光,但還是咬著牙說完,就差沒指著徐明輝的鼻子說他是歹人了。
他彎著腰,冷汗淋漓,等待著蘇世倫的最終審判。
蘇世倫接過供詞,快速掠過,聲音冷冽,“你知不知道做假供詞的下場?”
“在下愿用項上人頭擔(dān)保!”
一霎那蘇世倫的臉色又變得和藹起來,仿佛剛才的冷冽是別人一樣,“我想你這樣的果敢正義之士是決計不會做假供詞的,徐兄要不要看過這份供詞?”
徐大壽只是瞟了一眼,臉色仿佛被羞紅成了棗紅色,“原來都是你這個孽畜在作怪!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我徐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向蘇兄賠罪!”
“徐兄,終究只是小輩玩鬧,訓(xùn)斥幾句便是?!?p> “哎,蘇兄寬宏大量,我實在是沒臉再在蘇府待下去,回府再收拾這個兔崽子!”
大廳內(nèi)轉(zhuǎn)眼就剩兩人,蘇世倫沖著衛(wèi)亨笑笑,“這位兄弟,你忙碌一夜想必也疲了,暫且先在公館住下好吧。”
衛(wèi)亨何曾被大人物這么對待過,一瞬間骨頭都有些酥了,他明白自己賭對了!
“那蘇先生先忙,在下先下去了。”
蘇世倫踱步去了書房,路上忍不住笑了,蘇燦這次讓他刮目相看!不過還有些許首尾要搞定,想到這里,蘇世倫去了兩個電話,一個法院主席皮特先生,一個是法租界巡捕房總督察亨瑞先生......
而此刻,霞飛路巡捕房。
場面并沒有失控,林權(quán)敢開槍,但李增福卻不敢。
今晚本就是他越界在先,林權(quán)開槍有蘇家保,但徐大壽的手不一定能伸到法租界高層,將他捧成探長就已經(jīng)是極限。
李增福也是在賭,賭林權(quán)沒有魚死網(wǎng)破的魄力,但他賭輸了。也許是他不再年輕的原因,除了那一腔熱血,他也有了一絲絲其他的考慮。
于是氣氛就這么古怪地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每一個人都明白今晚的事明天必定會炸翻,但每個人都沒有參與大事的激動,只有忐忑。
除了林權(quán),他心中只有冷靜。
當(dāng)李增福沒有馬上開槍回?fù)舻哪且豢蹋浪A了。
而現(xiàn)在,在等的就是一個破局的契機。
一串電話鈴聲打破了局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增福率先走上前去,“這里是霞飛路捕房。”
“好的,亨瑞先生,我明白......”
“我們回麥蘭捕房!”
李增福深深地看了林權(quán)一眼,干脆利索地直接揮手離去......
“阿權(quán),我們得救了?”
“不僅如此,老板憑借一己之力擺平這件事,一定會在蘇先生面前大大加分?!?p> 蘇燦伸手?jǐn)r住林權(quán)的脖子,都快要笑到脖子根,“這都是你的功勞,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
林權(quán)深吸了一口氣,一朝風(fēng)云平地起,一夜風(fēng)云盡散去。
“老板,我懷疑你想賴賬。你分明答應(yīng)過我,事情擺平后你要請我吃宵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