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機會

　　初來荊州之時，燕錚并無人手，身邊僅有姜嫵，秦浩，喬叔三人可信。時下寒門子弟非舉孝廉者不可做官，燕錚除了挨個考察這些享有才名的寒門之外，還頻下州府，考察有無可用之吏。這方法不夠聰明，但如此搜羅，還真的被他和姜嫵找出幾個可造之才。

　　燕錚將這幾人提拔至太守府中，作為自己心腹。

　　這一日他的幾個心腹正在燕錚的書房，與他共議蜀地的局勢。

　　王宿澤道：“大人，前些日子流民入城，您派下官前往蜀地查看，百姓大都不知當下的蜀地王是誰，只當還是劉蒼，劉雄與劉厲繼位時間太短，很快就被劉期所殺，百姓消息不通，并不知曉。”

　　燕錚沉吟：“劉期兵強馬壯，頗有賢名，劉蒼剩下的幾個兒子不足為懼。蜀地之內(nèi)已無可以與他抗衡的人，怎么三個月了還不繼位，他在等什么？”

　　李年道：“他還是心有疑慮。劉雄劉厲皆不滿兩月而亡，這蜀地王的位置看起來也太不吉利。何況蜀地身為大秦的舊臣，歸降派也不少。”

　　燕錚還要說什么，響起敲門聲，是姜嫵的聲音：“大人，屬下可以進來嗎？”

　　她話音未落，燕錚就道：“進來吧。”

　　王宿澤與李年對視了一眼，繼續(xù)恭謹?shù)墓蜃谠?。與他們這樣在荊州被招攬的書生不同，洛黎是太守大人自京城帶來的家中下屬。盡管燕錚在待遇上對待他們一視同仁，但那種不自覺流露出的放松是他們這些新人比不了的。

　　這也難怪，就算是仆人，家生子也比外來的更得主家的信任。不過每次見到太守對洛黎的態(tài)度，還是讓他們有些遲疑。

　　洛黎拿著一份文書，帶著風走進來，先給燕錚行禮：“大人?！?p>　　又對王宿澤與李年道：“兩位先生好?！?p>　　燕錚拍拍身邊的墊子：“坐?！?p>　　洛黎謝過太守，不動聲色的將墊子挪到燕錚身后半步之地，坐了下來。

　　他呈上方才拿著的文書：“三日前劉期自封為蜀地王，大赦天下，改元蜀興，各制皆有所易。奉劉厲之母越氏為皇太后，越氏胞弟在登基當天反叛被誅殺，因而劉期盡誅舊成主蒼諸子。大人請過目。”

　　燕錚看完了文書，遞給李年二人：“你們也看看。”

　　又問洛黎道：“劉期三月而王，是怎么下的決心？”

　　洛黎低頭道：“回大人，據(jù)蜀地傳來的消息，劉期就稱帝一事猶疑不決，故命人卜筮，占卜的道士說他的運道可作數(shù)年天子。劉期的原話是：朝聞道，暮死可矣。最終決定繼位?！?p>　　燕錚又問王宿澤：“你們有什么看法？”

　　王宿澤道：“劉期做事果決，蜀地王位已定。我等只能靜觀其變，不可貿(mào)然出擊?！?p>　　燕錚笑了笑站起身：“是啊，不然還有什么辦法。你們二位今日辛苦，早些回府吧。洛黎留下?！?p>　　李年與王宿澤齊聲道：“下官告退。”

　　洛黎拱手：“二位先生慢走?！?p>　　等這兩個人的身影出了府門，直到看不見，姜嫵關上了門，對著重新坐回書桌前的燕錚道：“你待我太親近了，在外人看來就是尊卑不分，長此以往，不利你統(tǒng)御下屬。”

　　燕錚不以為意：“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就是要人人都知道我倚重你，見你如見我一般。我們招攬他們?yōu)槲易鍪?，他們也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哪家的大人沒有親近之人，若是因為這個就對我疏遠不滿，這等心胸如何謀大事，那也就不是我需要的人才。你不必擔心?！?p>　　姜嫵搖了搖頭，話她是說了，但燕錚一般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她也沒辦法。

　　她看燕錚在畫著什么，走過去手扶在椅背上：“這是布防圖？”

　　燕錚嗯了一聲：“咱們荊州地廣人稀，雖然最近有些流民涌入，我也是不敢用的，怕有細作。招軍也只招荊州本地人，整個荊州的兵力，也就只有這個數(shù)。”

　　燕錚比劃了一個數(shù)，姜嫵道：“兩萬？”

　　燕錚不甚滿意的點頭：“太少?！?p>　　姜嫵倒是很滿意：“我們在荊州僅一年，荊州也沒有鹽礦之類可以賺錢的礦產(chǎn)，再多了軍餉何來？加賦稅還是克扣軍中，都不是什么好辦法，這樣已經(jīng)很好。左右一時半會的動不了劉期，慢慢來吧?！?p>　　燕錚輕輕一握她放在椅背上的手，旋即松開：“是我太急了?！?p>　　期初為王，好學愛士。每讀書，專注良將賢相之事跡，故征伐皆克，辟土千里。蒼既重心于上，期亦盡誠于天下，號為賢相。繼位后，廢舊臣，改舊制，詔于期、越為他族。崇尚奢侈，重賦斂，多勞役。不受勸諫，以血立威，致使朝廷日衰，民心思亂，才至亡國。嗚呼！賢終止為相，明則未能稱之。

　　——《蜀地劉期傳》

　　瞌睡就有人送枕頭，蜀地王的位置看來確實不吉利。五個月之后，北疆胡人王耶律彪密信劉期，欲南北夾擊聯(lián)合攻秦，中分江南。劉期大喜，整水師七萬北上，鼓噪盈江，劉期登城檢閱軍隊，打算進攻大秦。

　　蜀地大多曾經(jīng)是大秦的臣子，加上戰(zhàn)亂必將加重徭役賦稅，是以百官勸諫，朝野上下幾無支持者。劉期能在劉蒼繼位時得到重用，雖然輩分低了些，但年紀自然已經(jīng)不小，如今有五十歲，身體漸漸不勝從前。劉期在這個時候又偏偏病了，于是宣布停止攻打大秦的計劃。

　　燕錚很遺憾的道：“看劉期這么聲勢浩大，我以為就要打過來了呢?！?p>　　姜嫵好笑又好氣：“蜀地進軍大秦，荊州作為兵家要地首當其沖，必然是他的第一個目標。劉期有七萬軍，我們就兩萬人，你遺憾個什么勁？”

　　同年九月，蜀地邊郡降秦。蜀地尚書令顧恒與鎮(zhèn)北將軍羅平青上書，建議依附于大秦為蜀國。宗室劉巖同時上書，言說降秦一事。劉期大怒，殺劉巖。

　　從前劉蒼尚在時，十分仰慕大秦，屢屢生出歸降于秦地的想法，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實現(xiàn)。他經(jīng)常對劉期和幾個兒子稱贊大秦的人物風光，宮室樓閣。劉期打消了出兵大秦的念頭以后，轉(zhuǎn)移視線開始大興土木，大修宮室，嚴刑峻法。左右仆射進諫，統(tǒng)統(tǒng)被殺。民眾怨聲載道。

　　姜嫵：“到底有完沒完？俗話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朝令夕改，不可重徭役賦稅，蜀地百姓過的是什么日子？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兵？”

　　燕錚：“不要急，再等等。蜀地越衰敗，我們的損失越小，劉期尚且如此，他的兒子又能強到哪去？”

　　這是燕錚領荊州太守的第二年，邊境風聲鶴唳，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