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慰藉
“那我奉勸陸總以后可千萬別再養(yǎng)寵物了，”秦羽落再努力想讓自己保持平常心，開口的時候，還是暴露了她對陸啟然的怨懟：“免得養(yǎng)死。”
“看來，我的小寵物很不喜歡我給她準(zhǔn)備的食物?！标憜⑷豢粗赜鹇湫Α?p> 他越笑，秦羽落就越生氣，越生氣她就越不說話。
陸啟然非常不喜歡她這動不動就沉默抗議的性子，他倒要看看她有多能忍。
陸啟然單手放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兩下。
秦羽落依舊側(cè)著臉，只留給陸啟然一道余光，他又要干嘛？
當(dāng)陸啟然唇角上揚，露出那如魔似妖的冷笑，秦羽落的心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有點窒息，還有點不安。
她趕緊垂下眼簾，努力讓自己忽略陸啟然，淡漠問：“陸少有何指教？”
陸啟然看她躲閃的目光，惡劣的開口：“跟蔣夢哲在一起的時候，沒吃過這些吧。”
秦羽落扯了扯嘴角，一點笑意都沒扯出，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過得不幸福，只有她一直在自欺欺人，非要被別人點破了戳穿了才回去正視，蔣夢哲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她。
一個男人如果真愛一個女人，會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怎么會忍心她時長用清水掛面果腹。
怎么會忍心她經(jīng)常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昏倒，所有事情的發(fā)生，都因為他不愛他。
她把他的施舍臆想成了愛，臆想成了未來，如果不是陸啟然提起，她恐怕永遠(yuǎn)都不會發(fā)現(xiàn)，她跟蔣夢哲的開始到結(jié)束，從來跟愛情無關(guān)。
莫名的，秦羽落就釋然了。
既然與愛情無關(guān)，那傷害就不再是傷害……
“是呢。”當(dāng)她輕巧的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意味著，她徹底放下了蔣家，放下了蔣夢哲。
她仍舊會心疼自己被辜負(fù)的青春年華，被磨滅了的曾經(jīng)，但對蔣夢哲對蔣家，她雖然還恨，但更多的只剩怨。
她很想打他們一頓，把這段時間他們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如數(shù)奉還。
她明白這想法很幼稚，但對秦羽落來說，這樣就足夠了，對過去最好的交代，就是過去……
生命已經(jīng)如此艱難，何必再給余生背負(fù)仇恨和怨懟，一身輕松坦蕩的走在陽光中，才是她對余生的期許。
她會償還蔣家對她的恩情，也當(dāng)自己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是被蔣家討了債，然后他們就可以，一別兩寬各自相安。
看她盯著桌面出神，陸啟然摩挲了一下尾指上的指環(huán)，沉肅的眉宇間仿佛翻滾著一團(tuán)薄怒。他矜貴的抬了抬下巴，生硬的語氣驚醒了秦羽落：“吃吧！”
秦羽落眉心高高堆起，陸啟然既然調(diào)查過她，就應(yīng)該知道，她從來不吃魚和海鮮。
“我可以不吃么?！?p> “不可以?！?p> 秦羽落遲緩的握住勺子，抿了抿嘴：“陸少逼我吃，是在懲罰我么?！彼X得陸啟然是在懲罰她，卻不知道為什么懲罰她。
陸啟然單手撐著下巴，嘴角笑意未失，卻格外的刺眼：“可憐你?！?p> 秦羽落倏然捏緊勺子，渾身緊繃，張口回道：“我不需要別人可憐！”
陸啟然擎著后紅酒杯的手一頓，如利刃般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徹底看穿。
秦羽落緩緩垂下眼簾，有點不知所措，她反應(yīng)過激了，只是，她真的不想從任何人嘴里聽到任何可憐她的話！
她不可憐，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秦羽落看著面前的食物，緊緊閉上眼，壓住眼底的傷：“我吃！”
“我吃……”她顫抖的端起面前的一盤乳白色的湯，她能感受到陸啟然如影隨形的目光，也能感受到來自他目光中的逼迫。
寄人籬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陸啟然是救她脫離蔣家的那個人，焉知他不是她的另外一個地獄……
她仰頭，像喝酒一樣，將滿盤湯汁盡數(shù)灌進(jìn)胃里，然后馬不停蹄的端起另外一個盤子，也不看是什么就往嘴里塞。
陸啟然面色平靜，單手搭在椅背上，瞧著她被怒火渲染的活靈活現(xiàn)的臉蛋，深邃的眼底渲染出幾分舒愜：“乖?！?p> 秦羽落的手一頓，陸啟然說什么？
秦羽落吶吶的抬起頭，就是這幅傻乎乎的模樣，讓陸啟然覺得心情更好了，這一次，他的聲音格外清晰溫柔：“乖，聽話?！?p> 秦羽落手里的盤子差點沒脫手而出，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他，在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
秦羽落的眼眶，瞬間漲紅：“陸，陸啟然你……”她慌亂的咽下食物，還沒來得及藏起來滿臉的狼狽，眼淚就這么跌出了眼眶。
“落落，乖?！?p> “姥姥最喜歡落落了。”
眼淚傾斜而出的時候，秦羽落就再也沒能繃住，她想起小時候，父母一打架，姥姥就把她抱進(jìn)懷里，在她耳邊輕聲的哄著她：“落落乖，我們落落最聽話了?！笨勺詮睦牙讶ナ乐?，再沒有人用這么溫柔的語氣，跟她說過話。
再也沒有人在她挨打的時候抱著她，安慰她，可憐她。
她人生唯一的溫暖，就在那個下著雨的夜晚，離開了她，將她留在了冰冷的人世間。
秦羽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將眼淚流干。
她捂著眼，哀絕的淚水順著指縫跌落破碎，她壓抑的過往，深沉的思念，這些年的顧影自憐，終究還是有一個人觸碰了。
濃濃的悲傷擴(kuò)散開來，包裹了對面的陸啟然，陸啟然突然很好奇，她為什么哭，又，為誰而哭。
陸啟然沒有管她，就看她一點點在悲傷中掙扎，最后再把悲傷壓在心底，她似乎又變成了之前的秦羽落，但終究還是多了點不同。
秦羽落哭完之后，什么都不說，就繼續(xù)低頭吃東西，紅腫的眼睛里沒有任何色彩，像是只有把肚子填滿，才能不給悲傷留任何余地。
桌上的食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秦羽落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可能是吃的太急了，她有點暈，所以不得不停下來，稍微給自己一息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