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身子低下去，然后己從身邊地上抓了一大把雪，劈頭從敞開的車窗外投灑進來，雪團砸在車內(nèi)，碎雪四濺。
哈戈動也沒動，并沒閃躲，只是墨鏡后目光淡淡的看著它。
即使哈戈身上也沾了很多碎雪，座椅上也到處都是，當然抖落就好了，他看來根本不在乎。
塔爾拍拍手上的雪屑，剛才似乎它只是為了發(fā)泄，發(fā)泄過后，便若無其事地說著：“如果說完，你可以走了?！?p> “體驗的累積能造就你覺知的擴充，擴展你的進化之旅，你想成為什么，理解多少，想獲取多少體驗，你拿你的物質(zhì)結(jié)構(gòu)能來干什么呢？為什么不去學著去享受呢？享受擺在你面前的豐足的任何體驗?！惫陮λ柕男箲崯o動于衷。繼續(xù)蠱惑，又說了這一番動搖塔爾決心的睿智話語。
哈戈慢慢搖上車窗，隔開了他與塔爾的對視，塔爾目光是不屑的。
哈戈卻己看透塔爾掙扎絮亂的眼神，塔爾看來己快被他說服了，不管做什么，沒有對錯，都只是體驗而已，那么為什么不去嘗試下呢？
接下來的哈戈是不是應(yīng)該就是耐心等待，等待塔爾好奇地去嘗試他所說的人生體驗，與楊明楓在一起，最終變成一個平凡小女人。
因為楊明楓是哈戈的信徒，如果塔爾獻身給楊明楓，也等于是間接愿意奉獻自己給哈戈了，哈戈才有機會開始他的操縱。
楊明楓等了好一會徘徊不定，還是忍不住舉著傘出門走過來了。
他不知道塔爾與哈戈都交流了什么，這么一會，塔爾冒著雪就快變成全身是雪的雪人了。
出于關(guān)心，楊明楓拿傘過來要幫它遮擋。
在楊明楓走過來后，哈戈發(fā)動了車子，驅(qū)車離開，留下明顯的兩條車轍印跡，壓爛的雪地留下深深的傷痕。
離開的空地又繼續(xù)被雪花不屈不撓地一層層鋪滿，從薄到厚。
楊明楓伸手拍打著塔爾身上的雪花，雪花碎屑似地從衣服附著的表面紛紛落下。
”你們說什么了？”楊明楓追問著塔爾，又替它拍落它衣服大帽子上的雪花，仍有點點雪屑鉆入了塔爾的脖頸里，順著肌膚滑落帶來點點冰涼。
塔爾沒說話。
楊明楓舉著傘擁著它肩頭快步地返回安家屋內(nèi)去。
安母正從廚房里端出火鍋來，但見兩人身上都是雪，嗔怪著：”你們下雪還出去干什么？”
楊明楓拿著傘抖落一地雪，隨手又關(guān)上門，將那滿天的冰冷雪天關(guān)在外面，放好傘，搓著手，解釋著：“秀秀剛才出門看雪。”
“家里不能看？”安母倒奇怪著。
楊明楓呵呵笑望著塔爾，不再解釋，而塔爾己自顧上樓去了。
楊明楓只好留下來幫安母拿菜擺碗筷，要吃中飯了。
塔爾上樓了，仍舊是在窗邊，隔著一層玻璃望著外面的飛雪。
好一會，塔爾才自顧的說著：“哈戈承諾他會讓楊明華重新投生回到他原來的家庭?！?p> “很多亡者回來物質(zhì)層，都會愿意選擇他所熟悉的家族基因投胎回到他曾經(jīng)的家庭里。”米達毫不奇怪的回應(yīng)。
“但哈弋條件是讓他借助我生下的孩子回來?！彼査坪踉谝蓱]。
它雖然離開了楊家，但的確也給那個家庭留下了缺憾。
楊元元成了孤兒，如果楊明華再借助楊明楓的孩子回來，是不是缺憾就補上了。
“既然此身為女性，生孩子也是必經(jīng)體驗，既然己經(jīng)擁有了這個雌性物質(zhì)身體，自當什么也應(yīng)該嘗試下?！卑驳碌恍χ?，溫和的聲音，似乎也認同塔爾的想法。
塔爾可以生孩子。
“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做由你決定?！睂λ柕倪@個看法，米達的聲音也是淡然而無所謂的，似乎不想多說，隱有一些不耐煩。
塔爾當時還疑惑，這兩人也看好它與楊明楓在一起，生下楊家后代，但是后來它才知道他們當時實際在指點的是有關(guān)它的另一件事，與孕育有關(guān)，只是塔爾沒意會過來。
但剛才還不顧一切的勇氣卻已忽然消散，塔爾又去坐在它的單人沙發(fā)上，垂下頭，看來十分發(fā)愁。
讓它跟楊明楓做夫妻，它做不到?。?p> ”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米達仍舊聲音漠然：”即使你從來不說，也刻意隱瞞有關(guān)信息，但是我想我們也己經(jīng)知道那個人是誰了?！?p> 塔爾慢慢抬起頭，看起來似乎面上古井無波，但心里仍是有那么一點點的驚訝。
什么都瞞不過他們。
“是誰？”塔爾也似乎很訝異的問。
“就是你認為所是的那個人?！卑驳鲁雎暺届o地說。
塔爾不說話，當它心里還不太確定，閉口不談不問時，卻反而讓他們懷疑并且己經(jīng)認定。
塔爾是如此關(guān)心楊明楓，卻怎么會知道有個女孩說喜歡楊明楓后卻一句不問？并且從來不提，閉口不談。
這不合常理，那個打電話給楊明楓對他說喜歡他的女孩。
塔爾只是懷疑，所以它開始同他們談條件。
但米達安德卻已有跡可遁的細致覺察到塔爾隱藏的真相。
因為那個電話之后，塔爾刻意從心里從信息里在隱藏著有關(guān)這個女孩的任何相關(guān)疑問，但它的刻意關(guān)閉信息反而引人懷疑。
“塔爾，你開始對我們?nèi)鲋e了。”米達不客氣的說。
這令塔爾覺得受了指責而難堪，臉上是隱忍的怒氣，默不吭聲，繼續(xù)關(guān)閉內(nèi)在芯片想要表達的信息。
它有如一臺接收器，但是收到信號卻不愿轉(zhuǎn)譯，這令收聽的人疑竇頓生，這的確是刻意隱瞞。
當楊明楓再次上樓來看它時，塔爾沒有看他，聲音溫柔輕軟：”如果明天不下雪了，你把那個說喜歡你的女孩帶來?！彼路鹱哉f自話。
楊明楓正要問它吃不吃飯，塔爾這么突兀地問，令楊明楓怔住，難道說塔爾一直介意他上次電話中那個任小鳳的存在才不愿讓他碰的？
他連忙解釋著：“那只是一個小丫頭，她還小，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么，都是因為鑫鑫旅館出事才認識的受害者家屬，她很可憐，無父無母，你……”
塔爾不聽他更多的解釋，打斷了他的話，波瀾不驚地說：“不管她是什么人，明天帶她來這里?！?p> 這令楊明楓有些狼狽的惱怒，聲音提高了點：“你要干什么？我說了就一個小丫頭而己，你心眼沒這么小吧，她己夠可憐了，你還要找她麻煩？”
“我只是想見見她?！彼栴D了一下，溫聲解釋。
楊明楓根本不相信，塔爾肯定是吃醋，對，是這樣。
“我跟她真的沒什么，你相信我?！睏蠲鳁饔植幌胨柪^續(xù)生氣，忍氣吞聲地解釋。
塔爾似乎在盤算，又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換溝通方式，但這個笑意味不明：“你想要你哥哥重新回楊家來嗎？”
楊明楓怔了下，不知道塔爾為什么一下子轉(zhuǎn)換了話題方向，卻說起這個。
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提起這個話題都會有如尖刀刺入身體，疼痛的他不能呼吸。
車禍后的他哥幾乎是神奇般的存在。
但是他哥再神奇也已死亡的事實告訴著他，他再也見不到他哥了，塔爾又為什么這么問他？
”你的圣主告訴我，你如果與那個女孩在一起后，你哥會轉(zhuǎn)生為你的孩子回來與你重聚。”塔爾緩緩的說，它又在撒謊了。
哈戈可沒說過這話。
楊明楓愣住，懷疑著：“可是，明明圣主叫我和你在一起……?！?p> “你的圣主要從地獄里救贖你哥出來，但是你哥更愿意從你喜歡的女孩的腹中出生，因為他想知道你們是互相恩愛的夫妻，他才肯托生，不然他寧愿在地獄受苦?！彼柪^續(xù)平靜地編織著讓楊明楓又驚又詫的合理信息。
也就是說他楊明楓不用再求著這個安彩秀可憐他與他在一起了？他可以選自己喜歡的？
這令楊明楓難以置信卻又恍恍惚惚地高興起來，他解脫了，他可以與喜歡的女孩在一起？他的哥哥也將從他們的孩子身上回來？他忍不住高興的想又跳又叫。
但是他看到了塔爾，同樣為他高興而欣悅的樣子，又狐疑了，是不是安彩秀為了擺脫他的糾纏，編的鬼話？看它分明如釋重負。
那個圣主這么容易改變主意？
想著那個圣主墨鏡后從來不容置疑的決定表情。
楊明楓懷疑地看著塔爾，恨懷疑著：“你只是為了擺脫我對吧？你也說過沒地獄的?！边@個女孩怎么就這么討厭他嗎？這令楊明楓又是難過又是忍不住憤恨，塔爾就是一心要把他推開？
當然如果不是知道塔爾不好招惹，楊明楓不懷疑自己會強上，打掉塔爾那看似不容人靠近的清冷，反正他會負責的。
可是現(xiàn)在楊明楓只有無可奈何，欲哭無淚。
“地獄存在于你的信念中，當你相信便是真實，你不是要救贖你哥嗎？”塔爾嘴角微揚，認真而充滿誠意地看著楊明楓，希望他相信。
“為什么？”楊明楓還是懷疑，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他不敢相信，低聲憋屈地問著：“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什么救贖他哥，這個女孩在拿這個做借口想推開他。
“你？”塔爾要暴走了，這個死腦筋，老是礙它事的曾經(jīng)的楊家弟弟。
它特么想一頓拳腳侍候。
“好吧。”塔爾又換上了溫柔的笑：“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什么都愿意為了你，但是我更希望你能生活幸福?！?p> “那，什么都愿意？”楊明楓眼神又亮了起來，充滿希望地看著塔爾。
是不是他又有希望了，現(xiàn)在他的幸福就是希望塔爾愿意順從他。
天吶，確認楊明楓眼神，塔爾想抱頭呻吟，有誰來幫它把它這個弟弟拖走吧，它不要了。
“只要你幸福?！彼栍掷^續(xù)堅定地說。
所以楊明楓傻傻地笑著：“我的幸福就是你啊?！?p> 塔爾確認它是沒法與這個人類弟弟保持默契了，根本就沒法把他從哈戈的影響里扯出來，楊明楓認準它了。
溝通不了，塔爾只能嘆息著：”你下去吧，我不吃飯?！?p> “不吃會餓。”楊明楓認真的說，塔爾己經(jīng)跳起來，在推他走。
楊明楓回頭看著它，仍舊關(guān)心地叮嚀著：“你如果餓瘦了會不好看?！彼Ｍ柖嗌倌艹渣c飯，做人怎么能不吃東西呢？
辟什么谷根本不現(xiàn)實。
塔爾不接聲，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想一腳踢過去。
終于把楊明楓推著下了樓，樓上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但塔爾知道有人不平靜了，果然安德仿似無奈，在輕聲問了：“如果你這么著急，那就明天去艾木石家吧?！?p> “但是明天我們要看到那個女孩?！泵走_聲音里聽出那么絲妥協(xié)的不滿。
如果喜歡楊明楓的那個女孩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如果那個女孩真對他們很重要，而塔爾編造理由，故意催著楊明楓與那個女孩歡好，自然令米達安德沉不住氣妥協(xié)，答應(yīng)先幫塔爾了結(jié)幫艾木石的請求了。
所謂關(guān)心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