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聰教授絕對是名師大文學院的一位大師,實力超強的大師。
李教授是文學院唯一一位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的專家,他的《改革開放三部曲》長篇小說享譽廣東乃至全國,是文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研究。
黎尚榮??洫劦?,李教授那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牛叉人物,還是文學院唯一一個開寶馬上下班的教授。
李經(jīng)緯覺得,李教授開寶馬上下班,這對大家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鼓勵。而自己五百年前和李教授曾經(jīng)是一家,這是一種莫大的緣分,也是一種榮幸。兼且,可以受到李教授的親自點撥,那更不知是哪世修來的一種福氣。
因此,李經(jīng)緯上李平聰教授的課,總是額外的專心致志。
當然,不專心致志也可以,只是在李教授講課的時候,你要積極做筆記,是要一字不拉地做筆記。
這時候,下面的人就像一個時鐘的秒針一樣,一秒一秒地記載著這個世界的滄桑變化,記載著李老師講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那上課怎么可以不專心?絕對不行。
李老師的絕招,就是要你在上課的時候認真做筆記,你要留心他言語上的一舉一動。
李教授給大家的第一印象是蠻精致利索的,腳穿一雙米黃色大頭鞋,一件藍色牛仔褲勒著一件淺藍色的豎條紋襯衣,一副黑鏡框的眼鏡架在他那筆挺的鷹鉤鼻梁上,白色的鏡片透出一雙深邃的眼睛,滿半頭華發(fā),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大伙總是很有紳士風度,總是擠在教室最后兩排的座位上,并且很自覺的,305宿舍的矮個子坐倒數(shù)第二排,306宿舍的高個子坐最后一排。
屁股還沒坐熱,付凌凱就喜歡往他臉上抹油,掉過頭來擠眉弄眼地對大伙說:“哼哼,瞧見了吧,和我一個地方的,潮州朝陽人噢?!?p> 來自揭西的肖慶輝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地說:“嗯嗯,知道了,厲害了,知道你厲害了!可是跟我沒半條毛關系?!?p> 錢伊鳴也在一旁譏笑道:“好像很光榮似的,請問你認識他,他認識你嗎?”
“你們這幫叼毛,總是在這里瞎吵吵亂嚷嚷,還不快點把筆記本拿出來?!崩枭袠s一桶冷水潑向大伙,壓低聲音止息道,“我們李教授在上面,你們還敢這么放肆,待會少記一個字拉去批斗,少兩個字直接重修,看你們還敢不敢多嘴?!?p> 付凌凱朝大伙做了個鬼臉,轉(zhuǎn)回頭去聽課了。
肖慶輝伸了伸舌頭,向黎尚榮伸出了右手中指。
錢伊鳴按住胸口做了個惡心嘔吐的模樣,收住了嘴。
李教授上課不用投影儀,不用播放PPT,因為他已經(jīng)成竹在胸。
他左手拿著的一沓厚厚的課件,就是他備課時洋洋灑灑寫下的千言萬語。他右手摁著的那個麥克風,就是他那恒河沙數(shù)般的言語撒下萬千世界去的一個導彈發(fā)射筒。
先聲明,后執(zhí)行。每位教師上課都有其自個兒的看家本領。
“親愛的各位同學,大家好。本節(jié)課,我再次重申一下,我對我們《基礎寫作》課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你們必須把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如實的記錄下來。”李老師對大伙采用的是先君子后小人的做法,只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們記錄好的筆記就是你們的作業(yè),你們要按時把筆記本交給我!”
“哇噻,好恐怖,一個字都要記下來!”教室前面女生的聲音。
“哎呦,我的手看來要廢掉了,怎么辦,怎么辦?”那位說話嗲聲嗲氣的女生用力搖著她右邊的那位白白胖胖的女生。
“哎喲,我的手看來要廢掉了,怎么辦,怎么辦?”林鴻博模仿著那位女生的樣子,嬌聲嬌氣地搖著李經(jīng)緯說,“舍長,怎么辦嘛?”
黃國安重重地了捏一下他身旁的林鴻博,佯怒道:“賤人,不要打擾我的舍長,晚上我還要借他的筆記過來抄的?!?p> 大伙停止了鸚鵡學舌的惡搞言行。
李教授講的話句句韻味無窮,直透人心。他飽含深情地說:“文學來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要想學會寫作,必須掌握寫作的一個基本功,那就是要學會觀察生活,細致地觀察生活,無微不至地觀察生活和洞悉生活,體悟和透析生活?!?p> 言簡意賅,導入話題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開門見山直插正題。
事實勝于雄辯,沒有例證就沒有說服力。沒有事實,既不會生動形象,也不會引起學生的興趣,更不會引起學生的共鳴。
李教授顯然是位引用案例的高手,他毫無避諱地說:“譬如生活中,有些人不講究衛(wèi)生,喜歡隨地吐痰。那我們現(xiàn)在就來觀察一下,或者說是洞察一下,分析一下別人吐出來的這一口痰?!?p> “真惡心!”女生中出現(xiàn)了一陣小騷動,有個別人捂住了嘴。
“重口味!明顯的重口味!”中本二班的男生也有不滿的聲音。
李教授卻是習以為常,話頭一打開,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地流淌道:“一口痰被吐到地上,我們可以從多個角度去觀察它和分析它。第一,我們可以從這口痰的形狀去分析它。如果它是橢圓形的,那說明吐痰的這個人可能站著,也有可能是坐著,就把到嘴的這口痰垂直地吐到了地上;如果是左豎撇形的,那有可能是這個人朝左邊極力甩吐出來的;如果是右斜捺形的,那有可能是這個人朝右邊撕開喉嚨擤吐出來的?!?p> “我不想吃午飯了!”前面女生有人偷偷地拿出了紙巾。
“我中午肯定也吃不下了!”有個別女生真的嘔吐了。
“聽到頭皮發(fā)麻,越聽越麻!”男生中有人抖了抖肩,慫了慫背。
李教授仍是誨人不倦,簡直就是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地滾滾噴涌道:“第二,我們可以從這口痰的成分上去分析它。如果它是鮮亮明清的,說明吐痰的這個人是健康的,心情是愉悅的;如果它是濃稠的,黃色黏稠的,那很有可能吐痰的這個人是位煙齡不低的男士,這口痰一直到干,都會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焦枯的尼古丁味道;如果一口痰它是濃稠的,兼帶血絲,那吐痰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在傾家蕩產(chǎn),又或者是妻離子散時所吐,淤血攻心所致?!?p> 李教授的話句句揪心,字字焦灼。
“他的這雙眼睛看得真仔細,比顯微鏡瞄得還要清楚。”陳本源反話正說。
“受不了啦!變態(tài)來的。這么多生活實例不舉,偏偏舉這個吐痰的惡心例子!”付凌凱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埋怨道,他忘記了李教授是他的同鄉(xiāng)。
“剛才上課前,是誰那么大聲說李教授是他的老鄉(xiāng)來著!”嚴順舟狠狠地擤了付凌凱一個白眼,一句話重重地撻在了付凌凱的臉上。
彭德海安慰大家說:“作家大部分都是心理變態(tài)的,習慣就好!”
下課鈴響,那位嗲聲嗲氣的女生捂住胸口飛一般的沖出了教室。
“等等我,我也要上廁所!”后面那位白白胖胖的女生也跟著沖了出去。